上周开始，网上流传着这份对现金贷“一刀切”的文件，未知真假。
继 P2P 的“狂飙”之后，现金贷又通过移动端各平台不断蔓延，众多民间资本进入现金小贷行业。
一方面，在诸多网贷平台上，缺钱的个人轻易就可以贷到一笔小额资金，低门槛无疑刺激了借款人的贷款欲望；另一方面，监管政策不断出台，操作空间越来越紧，不过仍有公司称可以“买壳”操作，通过挂靠的形式拿到牌照运营。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目前该行业已形成“建系统、放贷、收贷、催收”一条龙服务，各个环节都有专业的供应商提供服务，某现金贷平台将 1000 万元投入到现金贷平台，当月就能收获利息 200 万元，利润率惊人。而那些逾期不还的“坏账”则被打包转给“催收”公司，他们会利用各种办法将欠款收回，赚取差价。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市场存在着各种已经建好的借贷系统，只需要花费不到 10 万元，就可以搭建一套现金贷系统。
“催人还钱这件事，要分人下菜，啥人啥对待。第一种，有家室的是最好要的，如果不还钱就各种‘作’。但如果碰到‘老赖’，就需要用到各种办法，特别是有偿还能力的小额贷款，很好要，一定要做到不给钱不走的决心，因为每个人都有软肋。
一个 4 亿人的巨大市场
现金贷有多少？目前并没有准确数据。但不少消费者发现，不论是手机还是视频，贷款广告越来越多，趣店、蚂蚁借呗、曹操贷、钱站，各种闪烁的贷款广告都在提示你：这里能借到钱。
根据技术监测发现，当前从事现金贷业务的平台有 2693 家。其中，利用网站从事现金贷业务平台最多，数量为 1366 家。而从事现金贷业务平台主要分布在广东、北京、上海三个地区。
一位经营现金贷的人士告诉南都记者，现金贷的目标用户，主要是那些银行没有覆盖到但又有借贷需求的用户，有信用卡的一般不会通过小额现金贷款公司进行借款。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5 年，中国的“经济活动人口”为 80091 万人。
“截至 2014 年，中国信用卡的发卡量已经超过了 4.5 亿张，但人均持卡量大约为 3 张左右，也就是说，信用卡活跃用户不到 1.4 亿人，如果在适龄的劳动人口中除去 2 亿的被服务人群，再除去大约 2 亿的信用过低的人群，银行等传统金融机构没有覆盖的人群仍然有 4 亿之多，这些人中有不少有贷款需求，这是多大的市场？”这位不愿具名的现金贷经营者给南都记者算了一笔账。
据南都记者实测发现，在互联网贷款平台借款，不需要像在银行贷款那样到银行审核，只需要在手机上下载一个A?PP，注册一个账号，并提交相应的材料即可通过，尤其是小额贷款，非常便捷，这使得很多小额贷款的需求被挖掘，以前很难在银行贷到款的人群，如今可以在手机上轻松获得贷款。
一套借贷系统不到 10 万可搭建
不过，要搭建一套可以放贷的系统却非常简单，南都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市场存在着各种已经建好的借贷系统，只需要花费不到 10 万元，就可以搭建一套现金贷系统，包括网站、iO?S、android 客户端，还包括后台管理培训等统一解决方案。甚至一两万元的源代码都可以买到，只是“那个风险太大，没有售后服务，不敢用。”
一家销售现金贷管理系统的公司销售人员对南都记者介绍说：“客户只需要提供给我们A?PP 名称、域名、A?PP 开发者账号、第三方支付对接等基本资料，资料提供完整后，技术这边会给出上线时间，然后就可以开始部署上线，具体时间需要看客户这边的需求而定。”
其中，借款金额、期限、期数、费率、管理等产品属性，都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自定义设置，利率也是自行设定。“只要你能有客户，即便是 600% 的利率也是可以的。”这名销售人员说。
借出去的钱如何能有效收回，是很多人关心的问题，对此该现金贷系统开发公司也给出了方案。
“我们的系统会通过实名认证、人脸识别等强要素认证，同时接入反欺诈系统、风控系统，提高用户借款准入门槛。比如一个借款人，如果他的身份证信息、工作地点与 IP 地址不在一起，就会提高审查级别，如果频繁借款，系统也会有预警，甚至借款时间都会成为系统识别借款人的参考条件，比如你可以设定如果凌晨借款不能通过审查。我们还会运用大数据技术，将申请材料、不良信用记录和多平台借贷记录等信息加以整合，可以识别团伙欺诈、机构代办等高风险行为，帮助你们减少资金损失。”另一家销售现金贷系统的公司负责人对南都记者表示。
因为 IP 地址可以显示用户所在地区，在一家负责推广现金贷销售的推广资料上写着“××、××学校等地客户不做”。
销售人员解释，这是因为该地区逾期不还款的客户比例太高，他们会提醒运营者不要做该地区的单子。
1000 万借出去?月赚 200 万
开设现金贷公司获利丰厚，吸引着众多公司加入该行业。
今年 10 月 18 日，以“现金贷”为商业模式的趣店在美国上市，被认为是今年以来中国企业在美上市最大的一单 IPO。
南都记者查询获悉，根据趣店的招股说明书显示，2017 年上半年，趣店总营收约 18?.33 亿元，其中营收净利润约为 9.73 亿元。2017 年上半年，趣店公司来自于商品销售的相关佣金的收入仅为 2.51 亿元，收入占比仅为 13.7%。
趣店创始人罗敏曾接受公开采访时表示：“凭借在国内线上小额消费信贷市场的领先地位，趣店在 2017 年三季度延续逐年高速增长的趋势。未来，趣店将继续开发新型数据技术，深度挖掘分期信贷市场机遇。”
国内一家负责开发现金贷系统的公司负责人透露，现金贷收益率很高。
“如果 1000 元放款一个月，按照平台设定的年化利率 264%，月化 22% 来算，到期还款额应该是 1220 元，其中 12 元是利息，208 元是‘居间服务费’，如果是房贷 1000 万，那一个月的收入就高达 220 万元，算上有8% 的坏账，一个月的收益也有 200 万左右，这就是 1000 万元房贷一个月的收益。”这家负责人对南都记者算了一笔账。
除了利息和服务费之外，还有逾期费的额外收入，因为逾期费是按照总的还款金额的1?.5% 计算的，不重复叠加。目前国内的不少现金贷平台上，月逾期率为2%，月投放额大约有 30 万元逾期费作为额外收入。
值得注意的是，南都记者查询国内多家现金贷平台了解到，目前很多现金贷公司提供的贷款，从利率上看非常优惠，有的甚至标出了“0?.06%”的日息，这样算下来，每借 1000 元，每天只需要还0?.6 元。但当记者输入了其他资料，通过验证并输入贷款金额后，系统才会提示平台要收取“服务费、平台管理费”等费用。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二十六条规定，借贷双方约定的利率未超过年利率 24%，出借人请求借款人按照约定的利率支付利息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借贷双方约定的利率超过年利率 36%，超过部分的利息约定无效。
“年利率超过 36%，不受法律保护。借款人超出 36% 之外的利息，完全可以拒还。所以，很多现金贷平台都回避了‘利率’二字，而是使用各种隐藏的费用比如‘平台管理费、服务费’等实现营收。”一位业内人士告诉南都记者。
此外，一些现金贷的平台还会运用各种复杂的名义，一家借贷平台上写着“一次性还本付息、先息后本、等额本金、等额本息、等本等息”等还款模式，虽然都是还款，但细算下来需要还款的额度差别巨大。现金贷的很多用户都是初入社会的“新鲜人”甚至学校学生，他们缺乏专业的金融知识，很容易陷入“循环贷”的“陷阱”。
“坏账”最低三折转给催款公司
大量的借贷行为，肯定会有“借款不还”的用户，对此，借贷平台有一整套解决方案。
南都记者调查发现，现金贷平台设立了一系列催还款流程：首先是在还款到期日提醒还款，先询问未还款原因，再确定还款时间。然后就是“一催”，给借款人或者紧急联系人打电话。然后就是“二催”，上“芝麻信用黑名单、社会黑名单”等。“三催”则是将借款人欠款一切资料上传至法院进行仲裁，告知借款人“房贷车贷等银行贷款”等个人生活可能都会受到影响。
在实际操作中，对于逾期款的催收则要更加直接。一位运营着现金贷平台的负责人告诉南都记者，目前各平台的坏账率基本可以控制在8% 以下，在这个比例下，平台是可以保证自身盈利的，至于那些实在要不回来的“坏账”，会有专门的“催收公司”接手。
“坏账会转包给专业的催收公司，一般是五折、七折，甚至还有三折的价格，这些坏账让催收公司负责催缴，他们会采用各种办法让借款人还钱，因为转包价格比较低，催收公司只要能保证一部分欠款回来，就能够盈利。”这名负责人说。
事实上，目前国内关于催收也已经有完整的产业链条，催收公司会采用各种办法要求借款人还钱。
据媒体报道，长沙一家名为“融e富”的贷款公司，推出了一款“佳丽贷”的贷款，声称年轻女孩越漂亮，在他们这里的贷款额度就越高。实际上，这家公司会把无力还贷的女子诱导到K?T?V酒吧从事陪侍服务。
近日长沙开福区工商、金融办等部门对这家“融e富”贷款公司进行了查处。执法人员表示，这家“融e富”借贷公司已经涉嫌无证经营，其公司的借贷利率也已经超出银行利率的四倍，属于非法借贷。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做催收行业的人士向南都记者透露如何催收，他说：“催人还钱这件事，要分人下菜，啥人啥对待。第一种，有家室的是最好要的，如果不还钱就各种‘作’。但如果碰到‘老赖’，就需要用到各种办法，特别是有偿还能力的小额贷款，很好要，一定要做到不给钱不走的决心，因为每个人都有软肋，只要不触犯法律就行，如果实在是不给，也要做好收不回来的准备。”
有催收就有反催收，不少人就是以成为那些“收不回来”的人为目标。
经南都记者查询，社交平台上有不少以“反逾期”、“反催收”命名的交流群，成员主要目的就是交流如何避免被各平台催收借款，他们通常把催收的人称为“催收狗”，互相在群里交流如何对付那些催收的人。
“勇敢面对催收，不要怕，挺住压力，钱就是你的了。”一位网友说道。
此外，利用平台多的产业现状，不少人从这个平台借钱，拆东墙补西墙，避免成为“坏账”。国家互联网金融安全技术专家委员会秘书长吴震在北京“2017 互联网金融合规与创新论坛”上曾表示，现金贷一个突出的问题是“多头借”，目前上百万的用户存在着“多头借”的情况。
监管“重锤”下仍称可“挂靠”
在现金贷业务野蛮生长之时，监管层也在密切关注。
11 月 21 日晚间，一份红头文件在网上流传开来。该文件被称是由国家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下发，并标有“特急”，名为《关于立即暂停批设网络小额贷款公司的通知》，直指目前备受争议的现金贷，要求各级小额贷款公司监管部门一律不得新批设网络(互联网)小额贷款公司，并禁止新增批小额贷款公司跨省(区、市)开展小额贷款业务。
11 月 23 日上午，央行、银监会网络小额贷款清理整顿工作会议在京召开，数十个批准小贷公司开展网贷业务的省市金融办参会，汇报辖内网络小贷机构批设情况。有参会人士表示，监管层明确不会“一刀切”清理整顿现金贷平台，近期将出台监管措施，预计最快本周发布。“没有外界传言说得那么严重，一切以稳健为主，不是彻底颠覆性的文件”。
事实上，网上曾流传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截至 2017 年 9 月末，全国范围内共有 237 张获批网络小贷牌照，以及 22 张尚在发起状态的网络小贷牌照，再加上持有消费金融牌照的 22 家公司，这些牌照都是通过各地工商等部门注册成立。这就意味着，目前市场上正在运行的绝大部分现金贷运营平台，仅 250 家左右持牌经营，更多的处于“无牌经营”状态。
面对监管层面的政策压力，国内一家现金贷系统开发商负责人对南都记者表示，一直以来，很多经营现金贷的公司都没有牌照，如果政策进一步收紧，他们仍可以提供“牌照公司”进行“挂靠”，双方可以按照比例入股合作。
“只要你有客户，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我预计现在距离政策收紧的时间，应该还有一年到一年半左右，这段时间仍然是有操作空间。”这位负责人说。
数目众多的现金贷公司中，2014 年 4 月成立的趣店的经历颇具代表性，它曾以校园贷起家，目前主要业务为“现金贷”和消费分期贷款。10 月 22 日晚，趣店创始人罗敏在一篇题为《趣店罗敏回应一切》的文章中，曾提到：“我们的坏账一律不会催促他们来还钱，电话都不会给他们打。你不还钱，就算了，当作福利送你了。”
然而，11 月 24 日，“致力于为中国亿万优质但无法从传统金融渠道获得消费金融服务的用户，提供商品分期与现金分期服务”的趣店公司，其股票价格已经从 34.35 美元下跌至 12.22 美元，暴跌近三分之二。
互联网金融协会发布风险提示
针对愈演愈烈的现金贷“乱象”，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在其官网发布一则风险提示，在提示中指出，根据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监测，近期通过互联网为个人提供小额现金贷款服务的机构在快速增加，其中有的机构不具备放贷资质且存在以不实宣传吸引客户、暴力催收以及收取超高额利息及费用等问题。
“这种行为的蔓延容易在局部地区引发金融风险和社会问题，扰乱经济和社会秩序。为此，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郑重提醒提供网络小额贷款服务的相关机构应合规发展、审慎经营，广大消费者应理性借贷、合理消费。”在该提示中写道。
此外，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还提醒相关机构应当严守法律底线，不具备放贷资质的应立即停止非法放贷行为，具备合法放贷资质的应主动加强自律，合理定价，确保息费定价符合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
根据国家互联网金融安全技术专家委员会于 11 月 21 日发布的《我国现金贷发展情况报告》显示，截至 11 月 19 日，技术平台发现在运营现金贷平台 2693 家。上述平台利用网站、微信公众号和A?PP 三种形式运营现金贷业务，其中通过网站从事现金贷业务的平台 1044 家，通过微信公众号从事现金贷业务的平台 860 家，通过移动A?PP 从事现金贷业务的平台 429 家。
此外，目前有 592 家 P2P 网络借贷网站开展现金贷业务，约占全部 P2P 平台总数的 15.8%；有 812 家其他网贷平台，从事网络借贷中介的非 P2P 平台，开展现金贷业务，约占全部其他网贷平台总数的 36.9%。
“加强授信资质审核和风险管理，履行金融消费者教育义务，如实开展信息披露，对息费定价进行重点提示，不得以不实宣传误导金融消费者接受与其风险认知和还款承受能力不相符合的服务和产品。相关机构应遵守国家法规，依法规范贷后催收行为，不得以暴力催收或骚扰无关人员。”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在官网发布的风险提示中写道。
采写：南都记者申鹏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