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新闻媒体 BuzzFeed 发表文章，称 Twitter 从诞生到现在，对其平台上的恶毒和仇恨言论不仅一再容忍，而且还特意为它们进行了优化。但随着 Twitter 增长停滞，用户对它的愤怒创下新高，这个自称“拥护言论自由”的平台要怎么做呢？BuzzFeed 采访了一些知情人士，以下是原文摘要：
2008 年 5 月 22 日，沃尔德曼（Ariel Waldman）觉得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她是一名社区管理者，也是一名博主，在 2007 年 3 月的时候注册了 Twitter，几个月后，她就成为了该平台上粉丝最多的 100 个用户之一。沃尔德曼说自己对 Twitter 很“上瘾”。
但不久之后，喷子就找上了她。原因在于沃尔德曼是个女人，写的文章偶尔和性、技术沾点边。2007 年 6 月，一个喷子发了一系列威胁性的推文，把她的私人信息贴在里面。于是沃尔德曼联系了 Twitter。该平台的处理方式是禁止这个喷子的公开发推文。但在那之后的 8 个月里，沃尔德曼遭受了更多的骚扰。喷子在一大堆辱骂她的推文里还曝光了她的私人信息，2008 年 3 月，她终于不堪忍受，再次向 Twitter 求助，这次是找的是公司首席执行官杰克·多西（Jack Dorsey）。但她打了很多通电话都没有解决问题，多西和 Twitter 对此事沉默以对。所以到了那年 5 月，沃尔德曼在一篇博文里详细讲述了这件事始末，在媒体圈引起了很大的震动。
Twitter 当时才刚刚崭露头角，它的负面新闻非常少见。沃尔德曼在博文中把多西描写成一个冷漠无情的、甚至懦弱怕事的首席执行官。她写道：“杰克解释说，他们不敢封禁某个人，害怕如果此事闹到法庭上，让 Twitter 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 Twitter 创始人比兹·斯通（Biz Stone）对此事发表正式回应，称“Twitter 是通信工具，不是调解员，”但多西始终保持沉默。Twitter 联合创始人埃文·威廉姆斯（Ev Williams）则在对沃尔德曼的说法提出质疑之后，态度勉强地道了一个歉。沃尔德曼气坏了。“亏得事发前我还把他们当成是朋友。”
根深蒂固的问题
这件事发生的八年之后， Twitter 上现在已经喷子成灾，用户被骚扰、被辱骂的现象十分常见，乃至于其首席执行官都宣布说，“很多年来，我们都不擅长于处理这个平台上的喷子和仇恨言论问题。”有很多知名用户都已经退出了 Twitter，说它太不安全。就在不久前，演员莱斯利·琼斯（Leslie Jones）也在遭遇了一连串种族主义仇恨言论攻击和死亡威胁之后离开了 Twitter，直到多西亲自做出保证后才回归这个平台。
尽管在流行文化和“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这类社会正义活动中，Twitter 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但它喷子成灾、乌烟瘴气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除非你是明星名人，或者是美国总统，否则你很难从 Twitter 那里获得帮助。
对 Twitter 多名高级别前雇员的采访显示，这家公司自诞生以来就一直没有解决骚扰问题，它倡导言论自由高于一切的理念，而它的产品又有一种滋生喷子的特性。在 Twitter 上，喷人不是一个 bug，而是一个基本功能。
从谷歌 Blogger 讲起
要真正了解 Twitter 上的喷子问题，不妨从谷歌讲起。谷歌有一个广受欢迎的博客服务名叫 Blogger，而 Twitter 元老威廉姆斯、斯通和杰森·戈德曼（Jason Goldman）之前在 Blogger 工作的时候就遇到过类似的喷子问题。
就像 Twitter 一样，Blogger 当时也迅速发展为一种媒体工具，用户在上面发出自己的声音，但其中有不少声音既非常响亮，又令人厌恶反感。但威廉姆斯并没有对这些讨厌的博客进行审查，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们可以建立一个以言论自由为宗旨的平台。这个决定在谷歌公司内部也是有争议的，戈德曼和谢莉尔·桑德博格（Sheryl Sandberg，当时是 Google AdWords 主管）在这件事上争锋相对。
结果戈德曼取得了胜利。尽管遭到外界批评，Blogger 还是把所有人都有发言权当作其核心原则。戈德曼 2005 年对《福布斯》说：“当匿名的博主和受害者发生争执时，谷歌站在攻击者这方，拒绝交出任何信息，除非法官下令。”
不到一年后，威廉姆斯和斯通、多西创立了 Twitter，然后他们找来了戈德曼。“我们努力在 Twitter 上保持有明确限制的言论自由，”斯通最近在一封电子邮件里说。“我在谷歌 Blogger 工作的时候，就秉持了这样的原则”。但就像沃尔德曼的案例显示的那样，即便是在 Twitter 发展的早期，批评者就认为其所谓的“明确限制”既不透明，随意性又很大。
喷子的温床
“曾经被赞许为美德的东西，现已成为了公司的阿喀琉斯之踵——骚扰活动围绕着这条轴产生。”Twitter 的一位前高级雇员说。“‘言论自由党派中的言论自由阵线’这不仅是一句口号，而且深深地嵌入在公司的 DNA 中。 Twitter 的经营者并不笨。他们知道乌烟瘴气的喷子会毒死这个平台，但是你怎么划出界限呢？你的界限划在哪里呢？可能任何人都难以找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这导致了瘫痪。”
Twitter 发展最初几年，管理层基本上都是男性白人。这种情况在美国硅谷最大、最有影响力的高科技公司很常见。但在这种环境中，打击喷子被认为是个次要问题。“同质化的领导层是问题的根本，”一位前高级雇员说，“这肯定加剧了喷子问题——领导层对外界用户的担心视而不见。外界指的是女性和有色人种。”
公众开始注意到骚扰活动的加剧。2013 年，卡罗琳 ·卡瑞多-佩雷斯（Caroline Criado-Perez）发起了一个活动，想把小说家简·奥斯丁的头像印在英国货币上。不久，她每小时收到的强奸威胁就超过了 50 个。此事迫使 Twitter 为单独推文提供了举报喷子的功能。这个时候，公司诞生已经六年，沃尔德曼遭到辱骂的事情已经过了五年。“他们本来有机会一早就解决这个问题，并且成为在这个空间的主导者——主动采取行动而不是出了事情再补救。” 沃尔德曼说。
那个时期，几乎每周都会发生几起严重的骚扰事件，尤其是在英国。《唐顿庄园》演员莉莉·詹姆斯（Lily James）收到数以百计的恶毒推文，辱骂她的长相，她愤然离开了 Twitter。演员马特·卢卡斯（Matt Lucas）在搭档过世之后，一直遭到喷子的骚扰，于是只好停用 Twitter。
在美国，Twitter 喷子骚扰的妇女、有色人种，以及宗教上的少数群体，这种现象变得日益频繁。然后，可怕的 ISIS 斩首视频也出现在了 Twitter 上。
无力应对
Twitter 在 2013 年 11 月上市。如果说它在上市之前就不太平，上市之后，它的麻烦似乎变得更多了。领导层频频更换，员工意见很大。“要找到喷子问题的解决办法就像是要开展一项登月任务，”一位前员工说。“但是，如果美国航空航天局在 1959 年到 1969 之间有七个老大，他们也无法把人送上月球。”
“如果你房子前面的垃圾着火了，但你不想打电话叫消防队，因为你不想他们把房子浇湿，这不是合理的想法。”
很多前员工都把 Twitter 产品开发团队的工作停滞列为骚扰增加的首要原因。简单地说，Twitter 的设计不同于大多数社交网络，两个帐号之间没有关注也可以进行互动，一旦你发出一条推文，你就无法限制回复，这和 Instagram 以及 Facebook 上的评论不一样。这种独特的设计是对于喷子来非常方便。
“有一些简单反喷方式，产品经理提出过很多次了。比如你打开某个名人的推文，你看到的第一条回复应该来自于他关注的某个人，而不是随便哪个人。”一位前员工说。“我们五年前就提到了这个方式，在 IT 科技业，五年是非常长的一段时间了。但他们没有采用，让人觉得他们没有考虑反喷的问题。”
双重标准
“俄罗斯和土耳其要求我们帮他们对内容进行审查，我们告诉他们滚蛋。”一名员工说。但 Twitter 领导层多次帮助名人进行内容审查——有时是秘密进行的。2015 年 5 月，当 Twitter 邀请到奥巴马总统到该平台上与网友交流时，领导层悄悄让 Twitter 的媒体合作伙伴团队用算法过滤掉所有含有针对总统的辱骂性推文。
在邀请 Caitlyn Jenner 来 Twitter 与网友进行互动式时，他们也使用了审查算法。一位前雇员说，“这是另一个试图吸引名人的例子，你可以看到对话很文明，没有仇恨言论。但这也是双重标准的另一个例子——我们会保护名人，而继续让普通用户经历形形色色可怕的事情。”
沃尔德曼八年前发布的博文，是对 Twitter 骚扰活动的第一个公开揭露。但沃尔德曼并没有离开这个平台，她选择忍受喷子来享受 Twitter 的其他好处。
但情况并没有得到改善。她即将前往伊朗旅行时，买了一张头巾，当她在 Twitter 上贴出自己戴头巾的照片之后，“几秒钟之内，我就遭到了一连串的种族主义辱骂和威胁，非常可怕。”她说。于是她删除了照片，拉黑了数十个用户，然后把照片张贴到 Instagram 上，在那里她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她强调她喜欢 Twitter，当它正常运转的时候，它令人兴奋，甚至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但是，她也有点厌倦了为 Twitter 的缺点找借口。“如果要使用这个服务，需要消耗那么大的精力——每天都要拉黑 20 个可怕的人——这本身就不是个好现象。他们已经清楚地表明，他们不想把解决喷子问题当作一个重点来抓。那么，谁会想使用这样一个这么对待你的服务呢？”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