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科学家们之间失去了信任,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让我先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最近,学术造假、可疑的科研过程和结果的重现性问题受到了许多关注。而在人们关于这些事件的讨论中涉及的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信任。
小保方晴子关于 STAP 细胞的论文造假案引起了轩然大波。科学家之间的信任问题成为舆论讨论的焦点之一。图片来源:Kyodo/ japantimes.co.jp
科学家们想知道:我们能相信其他科学家是诚实的吗?同行评议是否以信任为基础呢?讨论这些话题本身又是否会破坏科学家们之间的信任呢?而为了重新建立信任,我们又能够做些什么?
首先,我们要先搞清楚在科研背景下,信任的含义是什么,它又从何而来:
我们先来看看最普遍的科研交流方式——研究论文。在一篇科研论文中,作者们会写到他们做了某个实验,获得了某些结果,而从结果中可得出某个结论。
到这里,我们通常不应该直接相信的是“从结果推出结论”这一步,而是应该对文中所述的结论持怀疑态度,并基于实验结果对结论进行批判性的分析——这种批判性分析是同行评议中的重要部分。
相反,科学家们应该相信论文中的“方法”和“结果”部分都是真实的。我们可以质疑作者对结果的解读,甚至可以将结果理解成毫无意义的假象,但却不该怀疑他们在实验过程和所得结果的有关事实上撒了谎。
可是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要相信论文的作者?作者很可能就有撒谎的动机:“好结果”能在知名杂志上发表,而发文章能让你升职称、获得基金以及提高你的影响力。那么在别人声称做出了好结果时,我们为什么要选择相信呢?
我认为信任可能来自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种信任,我把它称为“理想主义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相信一个科学家的理由,就是他是一个科学家。我们相信他不会欺骗我们。“我不相信一个同行科学家会做出这种事。”这种信任是绝对的,而我认为人们在谈论科学界的、被学术造假和欺诈所破坏的“信任”,指的正是这种理想主义的信任。
然而,还有另外一种信任——如果我确信一旦你数据造假,那么就迟早会被发现,并受到处罚,那么我就选择相信你。换句话说,我认为欺骗对你自己没有好处的时候,就会对你采取信任的态度。
这种信任是“实用主义的信任”,与理想主义的信任不同,它并不需要我看好你的人品。我可能认为你是一个骗子,当你自己觉得不会被抓到的时候很可能就会进行欺骗,但只要我确信你不可能逃脱,那么我就能信任你。
我认为这两种信任在当今科学界都存在。但假如其中一种信任减少,那么另一种就需要增强,以维持科学界总体的信任水平。如果我们不能基于理想主义的理由信任对方,那么就需要对不当的行为采取更严格的审查和处罚,来提高“实用主义信任”的作用。
还有没有其它方法呢?有,那就是提高信息的透明度。如果论文读者能够自己看到证据的话,就不存在信任的问题了。例如,如果作者提供的是原始数据,而不是总结后的结果,可能就会减轻我的怀疑。
提高科研数据的透明度能够帮助解决一些因信任或不信任引起学术问题。图片来源:blogspot.com
想要在电子表格中捏造数据很容易,而要伪造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数据、显微镜照片、手写问卷等,就相对困难甚至是不可能了。正如学术打假人、统计学家尤里·西蒙逊(Uri Simonsohn)在一篇论文中所述:“我们就应该发表原始数据。”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吗?凭空编出数据可能很难,但并不证明数据不会被篡改。我可能用一种方法进行了实验,然后展示的结果好像是从另一种实验方法获得的,并推出一个错误的结论。
比如,我可能偷偷对一些样品做了处理,来获得不同的结果。这种花招的确有人用。如果人们有所怀疑,有时会采取奥威尔式的措施——在实验室内各处都装上摄像头,来记录科学家们的一举一动。(译注:在乔治·奥威尔(George Orwell)的反乌托邦小说《一九八四》中,人们永远处于“老大哥”极权无处不在的电幕监视下的社会)
“老大哥正盯着你”那样研究氛围也许会成为科学界信任崩塌的后果。图片来源:blogspot.com
在我看来,如果科学家们不再互相信任,这种“老大哥”方式可能会成为让科学家们相信彼此说辞的唯一途径。不过我认为,没有几个研究者会愿意在无时无处不受人监视的环境下进行科研工作。(编辑:Ca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