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我们介绍了果壳做 MOOC 社区的事。自去年四月 Cousera、edX 相继推出以来,大规模开放在线课程(MOOC)已在全球掀起一波浪潮。如果说以哈佛大学公开课《Justice》、耶鲁大学公开课《博弈论》为代表的公开课更像在线教育的 1.0 形态,还只是单向的课堂视频录制和点播,那么以 Cousera 为代表的 MOOC 平台无疑更接近 2.0 形态——除了老师录制教学视频以外,学生还可以在线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和同学在论坛中探讨问题,直至最后完成考试拿到大学认可的证书。
而在中文地区,有相当一部分的学习者、老师甚至互联网企业正在紧扣这股潮流。但我们还未曾听过真正参与这波潮流的老师的想法——他们的教学方式正在被这场互联网运动所变革,那么他们会遭遇什么挑战?从传统模式到互联网模式,他们在新的教学载体上有何需求?互联网企业又可以为之提供哪些服务?
听说台湾大学的叶丙成老师在课程还未正式开始之前便潜水于果壳 MOOC 社区,还写了一份“用生命在卖萌”的课程大纲,未见其人就被吊足了好奇心。前几我找到叶丙成老师,问了问上述疑惑。
(注:上图为用生命在卖萌”的课程大纲。叶丙成老师在 Coursera 上开设的「機率」课是台湾大学在 Coursera 上首次开设的两门课程之一,他同时也是台大 MOOC 的执行长)
为什么你会在「機率」课只有预告还未正式开始的时候,就先出现在了果壳的 MOOC 社区里?
叶:希望教好 MOOC 的老师通常都非常想了解自己的学生是什么样的,是大学生呢?还是上班的人?如果老师对在线上自己课的学生不了解,设定的课程难度就可能会超出他们的程度。一开始我设定我的「機率」课学生都是理工科、大二大三的学生,但后来在果壳 MOOC 学院里聊一聊才发现——哇,原来有很多高中生、文科生、甚至初中生都对「機率」课很感兴趣。但是很多学生都没学过微积分。所以我才发现教 MOOC 是多么困难、艰巨的工作,我的课有两万个学生,没办法让两万个人都很开心呐。
所以后来我们把原先的题目难度做了差异化调整,再将一些微积分的知识放在我们自己开发的「PaGAMO」游戏上,程度不够的学生可以边游戏边掌握知识。
我们老师以前都是在教室里面对程度很好的学生,但现在面对的是普罗大众,做网路课程对我们老师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很多老师会觉得我用一种方法教得挺好了,就不再挑战自己。但像我做这个游戏,就是觉得自己教機率课教了三年,也应该有些挑战。这样教完一轮(网路课程)之后,对我们老师的功力又提升了几重天。
说到 MOOC 学生们之间程度差异的问题,如果为了兼顾初高中知识程度的同学,会不会使得在 Coursera 上开课变得更像是为学生培养兴趣,而不是传授非常专业的知识?
叶:像台大除了我之外,还有机器学习的老师的影片,都是要用在我们线下课程上的。下学期我就会在课堂上让学生看我在 Cousera 上的教学影片,所以我们还是以可以让自己的学生学的标准来做。台湾很多是准备考研究所的人在看我的课,如果大家只是为了辅助兴趣、增加新知,怎么会来看我的课?
那在你课程进行的过程中,有没有碰到过什么问题?
叶:刚开始开设课程的时候,Coursera 的一些专家跟我们说:老师和助教不要去回答学生的问题。Coursera 认为如果养成学生都是向老师或者助教问问题的依赖心理,老师很难维持下去,对学生也不是好事情。事实上,过去一年多来 Coursera 的模式是——有一个学生提出问题,半小时以内就会有别的学生回答这个问题。所以 Coursera 希望可以培养同学之间互相回答问题的习惯,这个跟华语圈的认知是有一些落差的。
华语区的学生还是比较习惯助教或者老师出来回答问题。我们刚开始开课的时候有些学生说老师能不能有个固定时间让大家问问题?但是我现在做课程做得水深火热啊,做一个礼拜的课需要二三十个小时,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有时甚至没办法睡。
像我在台大电机系开这个课,我的学生应该算是台湾理工科最优秀的一群学生了,但我觉得 MOOC 学生的质量跟台大的学生比起来是不分轩轾的,两万个 MOOC 学生里最厉害的前一百个人,搞不好都有可能比我厉害,回答问题的都比我有水准。所以学生之中能回答问题的人也多,我们要慢慢帮学生养成这个习惯。
之前在采访果壳 MOOC 学院时,他们提到了一项“科代表制度”,可能会从跟你的配合开始。那你是如何看待这个线上的“科代表制度”的?
叶:在网路上的学习,大家还是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可以找几个人大家一起互相督促当然是非常好的。但是 MOOC 才刚刚开始,要在附近找到伙伴不是那么容易。像之前在微博上有一个学生贴一张照片给我看,他们在灯光昏暗在饭堂里讨论作业,讨论到饭堂也关了、图书馆也关了,像他们有伴讨论学习才会有乐趣,但是在班级里找到讨论的同学还是很难的,为了自己的兴趣来学习的毕竟还是少数。我觉得科代表制度挺好的,通过网络、科代表的吆喝好像真的有这么一群人在共同追求这个目标,那别人没有放弃,我也不放弃。
科代表作为帮助大家互相勉励、互相督促,效果是非常好的。但是从科代表和老师的沟通这方面来说,他们的作用是收集同学的问题,让助教、老师来统一回答,还是我要去培养学生之间互相帮助回答问题的风气?也是要思考的问题。所以科代表的作用可能是萃取出大部分人有的关键问题,反馈给老师,这样在下次课上老师就可以作统一的改进和解答。至于少数人有的问题就让他们互相帮助解答。
说完学生和老师的方面,我们还了解到最近国内几所大学都频频开设自己的 MOOC 平台,而你是台大 MOOC 的执行长,你觉得台大是否会开设自己的 MOOC 平台,会考虑哪些因素?
叶:做平台的好处是可以有学生的资料、学习的表现、行为记录。另外,作为老师方面来说,他可能曾经在实际班级的讲学中做过什么实验觉得效果很好,他就会希望 Cousera 也能提供相同的功能——但大的平台没法为你一个人做改变,我觉得这是本校自己做平台的好处。
但是做平台要有钱、要有人,要营运、要维运、甚至要有技术资源,不是大家想的那么简单。我觉得做平台是很大的承诺,是未来五年十年都要考虑进去的。台大要不要做这个平台,我觉得是要审慎的考虑。
因为做平台你的客户是老师,老师其实是最难搞的客户——在华人社会,老师还是相对得到社会尊重的一群人,所以老师的意见还是要很尊重。有些老师要求还是蛮高的,support 这些老师、让他们都满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而做 MOOC 课程的老师都是对教学有要求的老师,他们会要求你的平台效果是不能打折扣的,如果出状况了让他的教学效果不如平时,那他会很在意,你会得罪他们。长远来看,一旦平台有个规模的时候,你要让开课的老师变多,就得让每个人都服服帖帖,所以我现在讲的做平台的挑战不尽然是短期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