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月 3 日,苹果设计天才乔纳森·艾维(Jonathan Ive)向来以低调神秘闻名,但他曾参与设计了 iPod、iMac、iPhone、iPad 等众多苹果产品,并带领团队研发出苹果智能手表 Apple Watch。艾维日前接受了美国时尚杂志《VOGUE》编辑罗伯特·沙利文(RobertSullivan)的专访,其中谈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与乔布斯的关系以及开发 Apple Watch 背后的故事。以下是沙利文就此次专访发表的文章全文:
乔布斯称他为“精神伴侣”
我第一次在苹果总部看到艾维时,他正穿着蓝色 Doger 体恤衫和白色工装裤与人谈话,不停点头回应。艾维是苹果首席设计师,曾参与设计 iMac、iPad 和 Apple Watch 等产品,这位苹果设计师几乎留着光头,胡须也修理得整整齐齐。艾维个子不高,但并不显得瘦弱,给人感觉像是一个令人敬畏的魁梧橄榄球运动员。但实际上,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仍然给人开放而温和的印象。他不太可能跑过来攻击你,反而留在原地继续倾听同事的阐述。
如同苹果园区令人觉得心静如水一样,艾维也给人类似的感觉。由于苹果园区使用了“Infinite Loop”(无限循环)的地址名称,更是给人一种禅宗的感觉。但在庭院中却摆放着各种美食,如有机牛排、新鲜咖喱和加州辣酱等,导致苹果员工来到户外享受新鲜空气,远离白色的餐厅,尽管其被人描述成豪华 SPA。白色是苹果的标志性颜色,不仅总部如此,就连生产线都处处体现出这一元素。正是通过这种白色以及它所代表的纯净和专注,让我们得以更好地认识艾维。
餐厅的南侧是一个小型阶梯教室,那里是维系苹果历史情感的所在。这里曾于 2011 年为史蒂夫·乔布斯举行追悼会,Coldplay 乐队就曾登上过那个舞台,艾维同样如此。众所周知,艾维很少接受采访,更不用说公开发表演讲。但在那一天,为了他称之为毕生挚友的人,艾维破例发表讲话。而乔布斯生前曾将艾维称作他的“精神伴侣”。
除此之外,乔布斯 1997 年重返已经离开 10 年的苹果时就意识到:当时刚刚 20 多岁的艾维是一位天才设计师,他不仅可以帮助他创造最前卫、最热门的设备,而且还善于组建团队。艾维就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坚韧不屈,但又不乏灵活性。最重要的是,他与乔布斯一样,对“物”充满了热情。艾维曾说:“我喜欢做东西,而且喜欢亲自动手。”
换句话说,来自伦敦东北部的“好好先生”才是苹果的最大秘密武器。艾维始终对木工活情有独钟,并认为设计师应当把设计才华留在后台,在那里做出最好的东西。他说:“说起来有点儿矛盾,我认为我们的目标是让你感觉根本没有什么设计。”
工作时专注崇尚简洁
当你与艾维坐在一起聊天时,他会变得比较健谈。但是苹果内部总是有人在到处找他,而他在回答问题前往往会习惯性地停顿一下,然后再笑着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比较模糊……”我们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进行采访,屋内只放了一台与整体风格不太搭调的黑色电视机,不过这也引发了一个话题:苹果何时生产电视?或者苹果计划用什么替代电视?
值得注意的是,艾维在采访开始关闭了手机的铃声和震动,他称自己在设计产品时也这样保持专注。艾维手里拿了一个白色的茶杯,他在屋子里除了带着 iPhone 外,只有一副由好友马克·纽森(Marc Newson)设计的老花镜挂在T恤正面:简单、精致、整洁、透亮。艾维谈及自己作为一名设计师的雄心时说:“我希望能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更加准确高效地表达出来,但你要知道,有时候没什么合乎理性的选择。”
艾维痴迷于设计类博客,那些网站紧盯着苹果的一举一动,不管是泄密还是流言,产品谍照还是屏幕信息都不放过,同时他们还经常对苹果未来的产品进行预测等等。其中有一个博客甚至还臆想让艾维设计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比如高速公路上的标识、可口可乐、太阳能系统……通过媒体的报道,你可能偶尔见过艾维的照片,比如在白宫领取设计奖,在伦敦接受骑士爵位,在旧金山与雅虎 CEO 玛丽莎·梅耶尔(Marissa Mayer)和诸多硅谷高管一起晚餐等等。但实际上,真正的艾维仍然是在苹果总部专心致志地工作的那个人。
苹果设计工作室保密性非常高,潜入这里的难度恐怕比混进朝鲜内阁会议还要难。虽然这里的员工不多,但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材料和加工设备,可以加工世界上还不存在的东西。有报道称,就连艾维的妻子希瑟·佩格(Heather Pegg)都没去过设计工作室,他甚至没有告诉佩格自己的工作性质。此外,艾维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也像大多数苹果员工一样,没有去过工作室。
工作室的窗户被染上了各种颜色,屋子里播放着员工们最喜欢的音乐,艾维认为这是必不可少的。他说:“我发现自己在写作时喜欢安静,但在设计时,却无法忍受安静的氛围。”据说苹果的设计团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在乔布斯突然闯进来时放下手头工作,然后把音量调高来压过乔布斯的怒吼声,以尽可能避免大家因此而分心。
天生的工业设计师
1985 年,当乔布斯被逐出苹果时,艾维还在英格兰设计学校就读,因不擅长使用电脑而自责。他自问道:“这是不是很奇怪?如果你觉得某种食物不对味,你会认为食物坏了。但出于某种原因,如果我们学不会如何使用某个东西,就会认为自己有问题。”
尽管起初碰到了一些困难,但艾维似乎天生对工业设计有着深刻的理解。他在伦敦市郊的清福德(Chingford)长大,对于喜欢在树林里玩耍的城市孩子来说,那是一个理想之地。他的父亲迈克尔·艾维(Michael Ive)是一个银匠,祖父则是一名工程师。当艾维还小时,他的父亲就曾帮助英国政府开发和制定了设计教育的标准。当与儿子一起制作各种东西时,老艾维会让儿子先画图,再动手建造。
上高中时,艾维学习了雕塑和化学。1985 年,他被纽卡斯尔理工学院录取。在那里,他以极度关注细节而著称,制作了数十个助听器模型,以供聋哑儿童和老师使用。毕业后,艾维供职于一家名叫 Tangerine 的小型设计咨询公司。他为苹果设计的一个项目深得对方喜爱,苹果为此于 1992 年将其招致麾下。
与乔布斯开创黄金时代
5 年后,艾维对在困境中苦苦挣扎的苹果已经放弃希望。而当他正要离开时,乔布斯返回了苹果。在多数分析师看来,正是乔布斯成就了艾维。据艾维回忆,他与乔布斯一见如故。他说:“我们当时在会上向他展示自己正在制作的东西,我们就这样一拍即合。”艾维当时谈到了一种疏离感,乔布斯也有同感。艾维说“当感觉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十分特殊时,你会有一种被放逐的孤独感。正因为如此,我们两个人对世界的理解几乎相同。”
在今天的设计评论家看来,乔布斯与艾维的合作象征着产品设计黄金时代的到来。当时,制造商开始意识到,消费者愿意为一流的工艺支付更多钱。乔布斯和艾维都秉承着相同的理念,他们认为,电脑未必要具备太强的科技感,让人一看便认为这是属于美国宇航局的东西。他们合作的首款产品——糖果色的 iMac 红极一时,让消费者感觉它就像是一个迷人的朋友,虽然颇具革命性,但却平易近人,男女通吃。艾维说:“我认为,我们真诚地希望创造新颖而有创意的物品、产品和创意。与此同时,还要给他们带来些许的亲切感。”
iMac 之后,艾维与乔布斯又给笔记本配上了酷酷的磨砂钛金属外壳,然后是白色笔记本。在苹果眼中,电脑和媒体设备都是工具,不只是一个装满电线和内存的盒子,也不只是各种小型设备功能协调之后的集合体。随着 iPod 和 iPhone 相继诞生,它们就像魔杖,可以接收隐形的信息流。
自始至终,艾维完善了苹果的设计过程,他始终坚信:优秀的设计可以创造市场,但真正重要的是思想。对此艾维职业生涯中存在另外一个矛盾:在当代文化中,当点击量和点赞数逐步在价值上压制内容本身时,纯净的思想反而显得越来越有价值。艾维说:“我认为,纯净和特立独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你不能再单纯通过焦点小组来获得观点。开发概念和创建原型可以在团队中引发迷人的对话,这是我参与了数十年的过程,但我依然视其为奇迹。”
生活低调喜欢与儿子制作东西
许多人对我们的生活有着巨大的影响,这不仅体现在经济利益上,还体现在人与人的互动方式上,艾维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但他异常低调。艾维的好友、出生在香港的商人大卫·唐(David Tang)说:“尽管在互联网爆发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他却是一个几乎不为人知的英国人。令人感到吃惊的是,外界并没有过多地谈论他的事情。”在硅谷社交圈里,艾维显得很另类。艾维的朋友兼邻居特雷佛·特雷纳(Trevor Traina)说:“科技行业的人往往很有个性,而且喜欢谈论自己的成就。但艾维很谦虚,不喜欢抛头露面,他不会四处炫耀自己的成就。”
艾维与妻儿一同住在 Pacific Heights。他说:“希瑟是个作家,她也很有创造力。我们在高中时相识,并在我 21 岁结婚,现在我已经 47 岁。我们的婚姻持续了很长时间,是不是很酷?”他们的房子是两年前花 1700 万美元买下的,由建筑公司 Polk & Co 开发。
与父亲一样,艾维也喜欢待在家里。他说:“我的儿子们刚 10 岁,我喜欢与他们一起做东西,动手绘制和制作真实的东西。”一向和蔼的艾维此时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认为设计学校都在丢失传统能力,这种忘本的教育模式是在误人子弟。艾维说:“我认为学会如何亲手绘制和制作东西很重要。通过亲手操作,你才能获得直接的理解力,进而去改造它们。”
或许正是这种亲自动手以理解设计理念的精神,使得艾维成了一名接地气的设计师。大卫·唐说:“他不会被任何浮华的外表所迷惑。”最近一次过生日时,大卫·唐收到了两个制作精美的手工木箱,里面装着艾维设计制作的烟灰缸,它们都是用下一代 iPhone 的机身材料制作的。大卫·唐说:“感觉像是来自《太空漫游》里的东西。”
与纽森如同双胞胎
艾维对细节的关注在朋友圈里众所周知。特雷纳曾经开玩笑说,他无法想象作为艾维承包商的感受,因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特雷纳回忆说:“有一次,我给他看了一块我父亲留下的 20 世纪 20 年代卡地亚怀表,上面镶有的水晶、白金和钻石。他看了一眼后,提到了水晶的倒角方式,我甚至不记得这回事儿。”
艾维的个人设计品味范围很广,他喜欢卡斯蒂格里尼(Castiglionis)兄弟设计的史努比台灯,喜欢英国服装品牌 Thomas Mahon 为他定制的套装,通常会在出席慈善晚宴时穿着。艾维还担任旧金山扶贫组织 Tipping Point Community 的联合主席。艾维过去通勤只需要 45 分钟,但是现在,无论他开什么车(艾维有阿斯顿马丁、宾利和路虎等多辆豪车),上下班时间都延长到一个半小时。艾维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去度假,通常前往伦敦,在伦敦 Claridge 酒店定套房。然后全家人去拜访澳大利亚设计师马克·纽森(Marc Newson),后者曾改造过各种东西,从汽车到家具,再到餐馆和澳洲航空的头等舱等。
当与纽森在一起放松时,艾维会尽量把工作抛开。但对于负责设计整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却很难做到。当这两位设计师出门喝酒时,难免会对各种糟糕的设计品头论足。纽森说,他们憎恨糟糕的设计,包括美国汽车。他们也都十分热衷慈善,最近帮助好友波诺(Bono)筹备了一场与艾滋病有关的慈善拍卖,拍品中包括一台由纽森和艾维共同设计的莱卡相机。他们二者的合作关系最近更近了一步,因为苹果宣布,纽森将加盟艾维的设计团队,从事一些特殊项目。
波诺戏言称:“艾维与纽森就像一对异卵双生双胞胎。”他们心意相通、品味相投。朋友们艾维从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变成严肃的爵士令朋友们感到惊异。波诺第一次见到艾维,是乔布斯派遣他到爱尔兰的一个酒吧,参加 U2 与苹果 iPod 的联合推广活动。他说:“艾维很严肃,但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当你跟他一起喝酒时,感觉像是在与未来对饮。这太酷了,只不过,你知道他不会告诉你他的真正计划。”
待 Apple Watch 如同情人般温柔
当我第二次来到库珀蒂诺时,艾维终于给我展示了 Apple Watch。这是一款极客梦寐以求的手表,它内置的软件之强大远超劳力士佩戴者的想象。当艾维把它展示给我时,我们的房间周围有大批保安把守,感觉像是在讨论国家安全机密。尽管面临种种压力,但他真心希望你去触摸它,感受它,体验它。如果你对 Apple Watch 的重量发表评论,他会点头应和,并自豪地表示,因为它用了真材实料。之后,它又向我展示了表带上的磁铁和搭扣,给人异想天开的感觉。
当我们开始落座攀谈时,他似乎对尝试将所有有关这款装备的故事浓缩进一次对话中有点儿心慌,他说:“历时 3 年开发一个东西感觉很奇怪。”他向我讲述了从钟表到手表的发展轨迹:从巴伐利亚广场的公共时钟,到皇家专用钟表,再到军用计时器,然后就是 20 世纪初手表的诞生。但手机的出现却几乎扼杀了手表。现在,他希望重塑这种平衡。
Apple Watch 有三个版本,从高雅的奢侈表到亮色的运动表。在背面,LED 透过蓝宝石玻璃发出光线,再由光电二极管将这些光线转化成信号,通过算法计算出佩戴者的心跳。所有的数据都与 iPhone 同步,使得手表成为了日常科技产品的中央控制台。它不仅可以监测心跳和日常活动,还能使用 Siri 获取和发送信息,语音回复,甚至直接结账付款。有了这样的产品,苹果的阵地从桌面转移到口袋后,又跳转到我们的手腕上,真切地感受我们的脉搏。
这款手表证明,艾维最重视的还是产品设计,技术在他眼中只能排第二。这是一个充满美感的产品,即使是不喜欢电子设备的人也会爱上它。他说:“我们始终在追求纯粹与简单。”
除了手表与手机的连接方式外,艾维对这款手表与其他人的连接方式也很感兴趣。他问:“你知道技术抑制细腻而微妙的通讯方式的频率有多高吗?”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艾维:他制作的工具是在改善世界,还是在抑制人性?他说:“我们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这种特殊的内部机制,整合在内置扬声器里。”你可以从通讯录里选择一个同样佩戴 Apple Watch 的人,然后把你的脉搏传送给他,对方可以感受到这种轻微的跳动。艾维认为这很重要,这将成为一种非常文雅的沟通方式。
这究竟是一项了不起的功能,还是对用户注意力的又一次干扰,还有待进一步观察。但无论如何,艾维最终都会带着他的神秘杰作,走出这家守卫森严的房屋,穿过亮装饰有乔布斯手持 Mac 肖像的白色走廊,把它展示给世人。
看着艾维离去的背影,礼貌地感谢他人,我回忆起他私下里像我展示 Apple Watch 时的情景,他让我仔细倾听表带脱离又重新扣上时的声音。他说:“你只要按一下按钮,表带就摘下来了,这太了不起了。”他会让你暂停一下,仔细听听这个美妙的咔嚓声。他几乎是在与我耳语。当他说出“美妙”这个词时,语调缓慢,仿佛对待情人般温柔。这或许正是艾维最伟大的成就:不是让你随时快速地接收邮件,而是让你停下来关注这样一个难得注意的连接。 (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