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员变程序猿,这是个中国问题。多年前,浦东某开发区一个年轻的编程员因病去世,他母亲从四川赴沪奔丧,清理遗物时,她发现儿子床垫下都是钱,老人家痛哭失声,她说,你们看呐,我儿子忙得连花钱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说这是个中国问题。
编程员是个伴随计算机进入中国的职业,在国外,它不过是个寻常职业,但不知为什么国人特别喜欢强调之。有一次听朋友谈到某某某的孩子从国外很好的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却找不到工作,他们对比不理解。我说毕业不难,但编程能力要达到某种商业要求则比较困难,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好比每年有很多毕业生从中文系毕业,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可能成为好的作家一样,不是吗?
作家写字至少需要一定数量的读者买账,这和编程员的作品(编程水平)必须达到某种标准一样。不过,识字的人多,懂代码的人少,不懂的人以为神秘,普罗大众类似文盲的崇拜给予了编程员族群莫名的傲娇感。觑破这一层关系的,自然会自嘲自讽,说自己是码农,可说归说,心中的委屈无处藏匿。只要识字就能读乔伊斯、普鲁斯特、马尔克斯,但能读懂代码的有几人?有几人?这就是门槛,是痛苦的根源,是编程员变成程序员然后变成程序猿的由来。我这么认为。
关于程序猿,我特别喜欢一个法国人的说法[注],他对学生说,你们不觉得写代码像在写诗吗?你丫必须分行,必须保证每个字都不能少但最好一个字不要多,目的是为了节约计算机的存储空间,不是吗?编程员其实是“诗人”呢,不这样心怀美感,岂不是自认庸常?
当然,编程员的社会接受度远不如网络段子手,这些码文字的人也许连正儿八经的大学都木上过,但他们就是作,就是能作,与其说他们的文字牛逼不如说他们天生“贫嘴”,像天津卫昔日的先辈,想不嘚瑟都难,天生能喷。非要抱怨,那得说这是社会价值倒挂使然,除非人人是程序猿。
怎么突然想起写程序猿呢?如果非要严丝合缝、一丝不苟的答案,西区真不知道,本文也不是为诸位友邻写,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僭越“。任何事情归根到底是政治问题,这好像是亚里士多德的观点。再假装嬉戏、调侃,甚至莫衷一是,IT 业技术人员我想多少应该明白,除非是人精,否则您就是司空见惯之服务业中的普通一员,写的是不同的文字,可说的是同样的语言。
陈康肃公尧咨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
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 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