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何伟
文/容安
刘瑜和何伟都是为知识分子写作,都写所身处的异国。刘瑜为南方周末撰稿,何伟为纽约客撰稿,前者写美国的民主,后者写中国,当然包括中国的专制,但结果迥然不同。
刘瑜的写作基调是仰望的,一个在美国读书的中国人,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家里看书写论文,从书本里寻找能证明“美国民主就是好啊就是好”的例子,写出了一本教科书般《民主的细节》,比教科书高明的地方是故事讲的好,读起来饶有趣味。
何伟的不同之处是,他从底层汲取素材,他跟底层人聊天,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与他们交朋友,看命运把他们带向哪里。所以他的文章从来就没有结论,甚至没有倾向,大多都弥漫着忧伤情绪或抿着嘴笑的幽默,在里面你能读到所有关于中国好的坏的荒唐的感动的细节。
在我今天看来,无疑何伟的价值更大。不过在 4 年多前,当我读到《民主的细节》时,还是觉得这本书不错,并且看完确实觉得“美国就是好啊就是好”。加上当时我身边全是一群极为向往美国的朋友,有种只要想办法逃到美国人生从此就会充满阳光的感觉。这一度让我很压抑,因为现实是根本就没有办法逃到美国。
后来当然是读了更多,跟很多美国人成了朋友,也去了美国,渐渐意识到美国根本不是她书里的样子,美国也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美国的笨蛋几乎跟中国一样多。这种时候自然会感觉“受骗”了。
所以今晚当我看到刘瑜和何伟坐在一起时,就忍不住比较他们。刘瑜其实是用一个更好的谎言替代了原先的谎言,但说到底还是谎言。但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她并非从事非虚构写作,而更是政治普及写作。并且在当时,这种书也许是有很大价值的。不过我觉得,即便将刘瑜放在何伟一样的位置,从事类似的写作,她也不能成为何伟。
就像她自己今晚说的,在她看来底层人的精神世界几乎都是一样的。这有一定道理,当信息本严格控制时,所有人接触信息的来源都是 CCTV 和环球时报时,这些人的想法就是工厂里生产的标准化产品。但是,人的精神的神奇之处在于,它总是是从中钻出一点缝隙,哪怕是很小的口子也能有让人惊讶的细节。刘瑜既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去发掘这些细节,何伟有。
何伟最让人嫉妒的能力是,他能让底层人对他说出这些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说出来的话,比如那位叫艾米丽的女生,她那句“深圳人没有灵魂”可能只对何伟说过。我尝试过,但完全做不到。我不知道怎么跟底层人聊天,怎么扒开被意识形态和生活覆盖上的层层灰尘,找到让人惊讶的那个细节。
何伟说他一开始也没做到,比如当他最初去伦敦读书时,他在那里住了两年,但是发现自己也不了解那个地方。这既需要天分也需要训练,还需要年龄。
我想我还年轻,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