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几个月小名过来找我,我和她约在海淀教堂。
我们都不信教。选择这个算是在教堂里边的咖啡厅叙旧,是因为他们家足够隐秘,那昏暗的灯光没人能看清座位上人的脸。
『 最近这里信教的人越来越多了,每天路过都看到大妈们跟着圣经一起跳舞。 』我抖抖烟灰,指着楼上说。
『 有信仰总是好的。 』
『 即使是相信那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
『 嘘,在教堂里说这种话你考虑过上帝的感受吗? 』
就这样有的没的聊了两个小时,手机的日程跳了出来。
『 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吧?』
小名点点头,我扶着她的腰穿过教堂背后的小巷,站在一家宾馆的门口。
『 别,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喜欢小名白皙的皮肤,只要一害羞,红晕就会从那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渗出来,格外诱人。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进去。
二
『 准备好了吗! 』主持人拿着话筒大声喊到。
『 准备好了! 』屋子里 100 多号人一起挥动着双手,就像演唱会似的。
『 我们的目标是? 』
『 Change the world! 』
『 我们要成为? 』
『 Next big thing! 』
气氛一下子沸腾了。
『 传销? 』小名拉拉我的衣角,警觉的问到。
『 放心啦,只是一场创业分享会而已。 』嘛,谁能想到一个上过新闻联播的创业咖啡厅在这样一个宾馆的二层呢。
分享很精彩,也很动人。
听完后,我和小名一样激动的满脑子想着改变世界的 Idea。
但睡完一觉后,我发现我还是喜欢在大公司里边当衣食无忧的产品汪。作为一个男人,我没有诱人的脸蛋,发嗲的声线以及 Dcup 的胸,所以每次技术不听话的时候,我都会拿盒肥皂过去和他们谈。效果好得出奇。
于是我就把改变世界这件事给忘了。
三
但小名没忘。
一周后,还是周末,还是教堂里的咖啡厅。
『 上次我们一起去宾馆的时候,被我男朋友的同事看到了。 』小名盯着手机叹气到。
『 啊? 』
『 不过没关系了,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
『 啊?』
『 还有,我离职了。 』
『 啊? 』
『 你今天是来看牙医的吗? 』
我用手把下巴扳回原位,只是有点跟不上节奏而已。
『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吐出一个烟圈,盯着它,心说我可没法养你,最近离线下载都不好用了,钱要留着给苍老师们换更大的硬盘。
『 我要做一款像微信一样 NB 的产品。 』小名坚定的说。
我看着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是一种多年不见的眼神。
那是董存瑞炸碉堡时的眼神,
那是邱少云在烈火中静音时的眼神,
那是教堂大妈们向我散发主的传单时的眼神,
那是我就是认真的眼神。
『 有信仰总是好的。 』我叹气到。
『 其实这周我请了几天假,到龙泉寺参禅去了。 』知道她打算创业后,她再做出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惊奇了。
『 为什么是龙泉寺? 』
『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嘿嘿。张小龙就是在龙泉寺参禅时受住持点拨,回去做了微信的。 』如果我告诉她微博上那个段子是我写的,她会不会找我报销住宿费?
『 有收获么? 』
『 收获大大的。和住持聊过后深受启发,我要做一款和过世的人聊天的 IM 产品,名字都起好了,叫灵信。 』我擦,原来你要 change 的是地下的那个 world 啊。
看我没吭声,她接着往下说:『 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发现还没有类似的产品,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
当然没竞品了,虽然乔布斯在那边,但我想他看完 iPhone5C 和 iOS7 之后,是不会想再和这个世界说什么了。
『 找到钱了么? 』
『 没有。 』
『 那你怎么办。你既不会写代码、又不会做原型,既没有钱、也没有胸。 』
『 我有你啊。 』小名捏紧了我的手指,她的手心湿而滑。
『 不要指望我。如果在两年前,我的确能帮你不少;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产品总监了。 』
『 升职了就看不起朋友了? 』小名甩开我的手,嘴翘得老高,一平如席的胸口高低起伏,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 不是这样的 』我把手肘支在桌子上,十指相扣,然后把脸深深的埋在后边。
『 我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这是一个男人最难说出口的话。
『 我一个大学同寝室的同学后来去做男科大夫,要不你去她那儿看看? 』
『 不是那方面。 我已经失去对产品细节的控制能力了,我做不出好产品。这两年我虽然每天都在忙,但其实只在重复一件事情,开产品评审会。』
『 骗人。你不会傻到自废武功的。 』
『 你要相信我。 』岂止是武功,简直是自宫。但发现时已经晚了,我想哭,但是眼泪去哪儿了。
『 那把你家空着的公寓借两个房间给我,一间我住,一间当办公室。 』因为不想和人合租,我那个三居室一直只使用了一间。
『 你会给我房租吗? 』
『 我把自己给你怎么样? 』小名半开玩笑的说。
『 不要。和你一起睡,不看头连你是趴着还是仰着都看不出来。 』
『 那我假装你女友陪你回一趟老家怎么样? 这样至少一年时间你不用听你妈的叨叨了。』
『 成交。 』
四
小名的创业进行得如火如荼。
每天我下班回来都能感受到她的成长。书架上的书日益增多,也终于从《人人都是产品经理》之类的字典进化到了《精益创业》这样的方法论。但让人不安的是,那些不靠谱的书也在同步增长,先是周易,然后是血型,接着是星座,最后是大数据。
我很少得知小名的具体进展,因为她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每天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卧室。一个月下来,我只见到过她一次,那是半夜去洗手间遇到她正在洗澡,也就是那时我才发现她居然去隆了胸。
再后来的进展我就不用看客厅的书或者小名的胸了,创业媒体上已经能频频读到关于她的报道。
开始我很意外,毕竟那是个如此奇葩的产品,但很快我就释然了。
有着她那样漂亮的童颜,加上高仿的巨乳,再披着创业的光环,给自己贴个 90 后标签,偶尔爆几句掉节操的话,没有屌丝能按捺得住。媒体当然更喜欢。
这样的她,其实做的是什么产品,卖的是什么东西早已经不重要的了。她自己就是品牌。
不光是现任屌丝,小名还吸引了那些创业成功的老屌丝们,于是很快她便拿到了千万左右人民币的天使投资,从公寓搬了出去。
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公寓里,我突然有点怀念。
五
小名后来请我吃过一顿饭,说是要庆祝,因为她终于搞定了人工智能。她说她运气好,技术合作方刚刚因为接入微信被封杀而恼怒不止,而她正好捡了这个便宜。
问题是,一个行为像僵尸的机器人,真的能激活一个全是死人的聊天工具吗?
所有擅长互联网思维的人都猜错了,答案是——能。
灵信火了,我周围的同事都在用它。
我经不起他们的蛊惑,也装了一个。只用了一个小时,我就被深深吸引了。
我有很多的朋友,每周我都会和他们聊天吃饭,但是我却很寂寞。因为他们太擅长说话了。
很多时候,陪朋友吃饭时你不需要说什么,因为他们烦恼的从来就不是不知道怎么做,而只是不想去做而已,所以你只需要默默的吃,配合着点点头,装作听得很用心就好了,这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这个简单的道理很多人不懂,但灵信懂。它总是默默的倾听着,适时的发来安慰的表情。
我删掉了手机里那个叫秘密的应用,只和灵信里的好友说那些和任何人都不能说的话,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六
再次见到小名已经是一年后了,我们在教堂外边碰了头,溜达在北京咖啡厅最密集的那条步行街上。
阳光从两旁的大树的缝隙上照下来,石板路斑驳得很温馨。
『 我把公司卖了,给一家刚上市的公司,价格很不错。 』她迎着风理了理头发。这我知道,因为我就在这家刚上市的公司工作,而她们的产品,将并入我负责的产品线。
『 不改变世界了 ?』
『 我们都以为是我们在改变世界,其实只不过是我们被世界改变而已。 』她笑了,笑得有些憔悴。
『 胸也被改变了?又和 iPad 一样了。 』刚才我就想问了。
『 胸就和名气一样,太大了很累的。想想以前平胸时别人这么和我说,我从来都不信,真傻。 』
『 人成功了就是不同,句句话我听起来都饱含哲理。 』我感叹到。
『 你找到陪你回家的人了么? 』她问。
『 没啊,我想那些三次元的女人只有被降维攻击了我才会喜欢上她们。 』
『 房间还空着? 』
『 嗯。 』
『 给我两间?』
『 又要创业么? 』
她摇摇头:
『 我只想在那里好好做做饭、看看书、洗洗澡、睡睡觉。 』
平凡是福,只有不平凡过的人才懂。
- 完 -
后记
端午的时候,家里突然断了网,百无聊赖的我写了篇文章。隔了几天和我合租的同学说你火了,小互和老周都转发了你的文章,赶紧去开个微博骗点粉。我兴奋的打开电脑,然后又把注册窗口关了。一个刚黑过渣浪的人,哪儿敢去他们家开微博。
我默默检查了一遍文章,写下来二三十个公司名字。当你把自己最常用的互联网公司都吐槽过一遍时,你会发现已经没有朋友了。庆幸的是,因为我基本不用网易的产品,于是我忘了吐槽他们了。所以我还有 Lofter(http://molog.lofter.com/)可以用。
智造微博和这篇文章,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段子集合。这类东西,小撸怡情,大撸就真 12 秒了。我还会陆续写一些文字出来,但请不要过分期待,其实我并不像室友所说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所以我更喜欢那些小清新的二次元故事,比如极黑的布伦希尔特之类。
对于我写的文字,如果你正好喜欢,那么我也会很开心;如果你不喜欢,没关系我会代替你喜欢的。就像港剧经常说的,人,最重要的是站起来自己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