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幸福的创业课邓宇光
导语：本期采访对象@邓宇光，独立 iOS 开发者，创业 3 年。这正是移动互联网风起云涌的 3 年，作为新时代的造梦机器，一张 App 榜单，承载着无数弄潮儿的梦想，在成功故事和财富神话的背后，更有着诺干血泪教训和肆意的青春。宇光所在的团队，在移动创业大军中不算特别，他们经历了草根小团队创业要面临的典型失败，以及竭尽努力所能达到的成功：凭着一腔热血走到一起的一帮人，在超出自身能力的一个目标上错误地投入了一年时间后，及时调整了方向；拼命把一款应用从各位数的下载，发展成 AppStore 教育榜第一名；曾经风光一时地登上过《创业邦》的封面，却和投资人产生分歧以至决裂；团队分崩离析，为了维持生计开始做外包......
在这个并不离奇的故事里，是一位创业者真实的 3 年生活。创业对心智有着超乎想象的考验，推着人在波峰和波谷之间回旋，瞬间感觉飞上天，瞬间又打回原形。感到困惑的时候，宇光会一遍一遍地看哈佛大学的《幸福课》，通过这门积极心理学的课程，他平和了很多，学会了如何自处、如何认清自己、如何在不断地失败中寻找到新的路。2014 新年伊始，宇光也正在重新规划新的生活，他正在等待一个重要的 Offer，打算从自由职业者，回归“正常的”生活。成功是个小概率事件，藏在大时代背后的，是每个人自己的小时代。不管成功与否，获取幸福的能力，都是我们每个人必修的功课。
技术人攻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移动开发？
我在山西读的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大二的时候参加编程比赛，做手机上的理财软件开发，当时第一次接触到 Windows Mobile，觉得这就是自己未来要做的东西。开发的过程中时常会遇到一些技术问题，周围没有人能解决，于是就通过网络去找一些有经验的牛人，在这些人的博客上和他们进行技术交流，就这样认识了一群做 Windows Mobile 的朋友。
大三的时候，这群朋友发起了开源项目 iToday，在博客园挺火的，我也参加了，和他们一起做了一年。大四的时候，这个项目的主要发起人打算创业，问我要不要加入，就这样开始了我的创业之路。
技术人攻略：当时创业做什么类型的产品？
当时选择是做即时通讯，类似于现在的微信。发起人个人投了一些钱，组了 10 个人的团队，其中 6 人全职，4 人兼职，产品基于 Windows Mobile 和塞班。我那会儿还在学校，通过远程共享代码的方式参与开发，11 年毕业的时候也没找工作，直接来北京继续做这个产品。
包括创始人在内，大家都是第一次创业。许多人在大公司做得不错，但缺乏真正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个产品的经验。摸爬滚打了一年，发现选择的方向严重超出了这个小团队能够掌控的范围，遇到很多问题，走了很多弯路：包括在当时 2G 的网络环境下，丢包非常严重；所有模块都是自己开发，没有用开源的产品，导致整个开发周期非常长；推广困难，运营成本也很高，投入成了无底洞。我们决定放弃的时候，米聊已经推出来了。
当时一位同事曾经在广州移动，为了创业，从广州抛家舍业来了北京。大家为了梦想走在一起，一年以后，发现梦想终归要回到现实，因为还是需要挣钱。
技术人攻略：你们做出了怎样的选择，是放弃还是继续？
最后我们还是想明白了，不能这样放弃，于是开始第二段创业。这一次选择了教育行业，产品是手机上的电子阅读器，并且和环球雅思达成了合作，通过这种方式帮助他们卖英语学习方面的教材和影像。
产品开发只用了一个多月，一方面技术含量比之前的产品低很多，另一方面是吸取了第一次创业的教训，不再一开始就把产品规划得很庞大。运营过程中，发现这个领域仍然非常艰难。当时智能手机和 APP 不像现在这样普及，大部分人不习惯利用碎片时间学习，更别说愿意为之花钱了。
我们迅速在产品和推广层面做了调整，产品设计上参考了网易新闻，除了卖书以外，增加了考试的资讯，包括真题、预测等；推广上搞定了一些合约机，通过内置应用的方式迅速在 Android 市场上铺开。这样用户量很快做到一百多万，但是产品粘性不大，没有办法留住用户。于是又在 3.0 版本中整合了很多社交元素，整个产品效果好多了，感觉一下子上了个台阶。
技术人攻略：你从什么时候起转向 iOS 开发？
11 年那会还有很多人看好 Windows Mobile，但其实这个平台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在价格上没有竞争力，界面效果又非常差。我自己 11 年就开始做 iOS 开发，WindowsMobile 开发用C++，再转到 Objective-C 跨度不大，而且开发过程比 Windows Mobile 更简单。
可 iOS 推广很困难，没有钱刷榜，上线半年连 200 名都排不上，每周只有个位数的下载。当时做得特别寂寞，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心去做。心里想的是，就算失败，也不能败得这么惨。于是坚持每两周迭代一次，这样做了超过半年。到 11 年底，获得了苹果官方的推荐，上了 AppStore 的学习助手，像是坐上火箭冲破地球，下载量一下子到了每天上万，排到教育类的第一。被认可之后，大家就感觉有干劲了。
技术人攻略：后来拿投资是怎么回事？
被苹果推荐之后，产品开始往正规走，但仍然产生不了任何收入。创业两年，公司没有任何收入，一直靠创始人个人投钱，大家都只拿着基本的生活费，钱成了最大的问题。第一年大家可以只为梦想去做，第二年，大家也可以只为了梦想，但到第三年，就再也干不下去了。创始人也扛不住了，只好找投资。当时火的是社交，做教育类的人少，对于盈利模式都不清晰的项目，找投资非常困难。但我们仍然非常幸运，在 12 年开春的时候拿到了两百万天使投资。
拿到投资之后，我们开始做更多相关的产品，但是收效都不大。整个团队、包括创始人在内都非常迷茫。之前一直愁没钱，有很多想法不能去做，当有了钱时候，发现还是做不成，也不知道做什么可以成。我明显感到脑袋上有天花板在撑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生活没有因为拿到投资发生明显的改善，唯一开心的事情是换到了一个离中关村比较近的地方办公。
到年底的时候，我们的创始人在产品方向上和投资人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投资人希望加入更多商业化的元素，但创始人认为这样做不仅挣不到钱，还会流失用户。最后谈崩了，产品留给了投资人，我们全部出局。
技术人攻略：投资谈崩之后这一年怎么过的？
和投资方谈崩之后，有的伙伴离开了，有的仍然留了下来。为了生存下去，我们开始接项目，2013 年团队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外包项目上，没有再做新的产品。
待遇明显提高了，但精神上的压力仍然很大。对小公司来说，没有核心的竞争力，也没有稳定的销售团队，接项目的不确定性太大。一个单子跟下一个单子之间没有太大关联，项目和项目之间可能会有很长一段空档期。这种生活很考验人的心智，一段时间会非常忙碌，然后迅速切换到无所事事，再切换回非常忙碌。情绪也因此有很大的波动，会非常不安，不知道是要这样做一年，还是两年三年。从技术积累来说，这一年也是在倒退。外包对要求技术的面比较广，但不会有特别困难的问题。因为要应付各种各样的需求，精力很难扑在具体的某个领域。
难受的时候，我就看哈佛大学的公开课《幸福课》，讲的是积极心理学，给我很大启发。它提倡通过行动提升幸福感，包括承认自己的弱点，勇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在创业的过程中，很多时候你会自己骗自己，但实际上当你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自己现实的处境，想想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想想自己做的事情，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积极心理学会教你如何克服这些心理，梦想和现实肯定是有很大的一段距离，难过完了明天你还得积极饱满地起来。这个课程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教你如何调解精神，让你可以走下去。面对困难的时候，不会那么沮丧和无助。
由于项目之间有很多空闲时间，我开始做一些有益的事情，例如跑马拉松，和拿到投资之前相比，我瘦了 40 斤。
技术人攻略：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段创业，你有哪些反思？
创业想成功需要很强大的背景，或者你能提前踩到一趟即将上升的电梯。刚开始做的时候，整个移动市场就像一个很大的电梯，你把眼睛一闭往里一钻就行了。但是现在这个电梯人已经太多了，大公司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占坑，小公司的生存环境越来越艰难。
每天无数 App 往上冲，走到最后的能有多少？能拿到钱的又有多少？创业是条好长好长的路，并不是说拿到投资就能改变什么，只能相当于多走了一个台阶。拿A轮，再到B轮，都是继续往上走的过程。跟着一个产品快速成长的经历，无论是在大公司，还是创业公司都很难遇上。技术人在在小公司往往只能经历产品的初级阶段，大公司则只能接触到产品的维护阶段，除非你正好在微信这样的团队，看着它从小做到大，或者你正好在美团创始之初加入，一直留到最后。
成功是个小概率事件，Youtube 创始人的自传里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硅谷每天都有许多公司创建和倒闭，成功的几率就和出车祸的概率差不多。你相信自己会出车祸吗？大部分人选择不相信，那你又凭什么相信自己会成功呢？
反思创业整个过程，这三年来我们不知道如何才能成功，但是我们知道怎样会导致不成功。大公司背景的创业者很容易错误估计创业的难度，当脱离公司环境之后，没想到受制会这么大。另外就是对资本运作了解得太少，获得 AppStore 推荐之后，其实可以运用很多方式把自己往前推一步。当时投资方是传统的教育行业，在培训领域有丰富的资源，拿到投资之后，思维不应该停留在小功能的改进上，而应该利用投资方的资源找到更多合作机会，这会远远比纯凭个人努力带来的收益要高很多。我们自己的眼界不够高，没有意识到应该如何利用这些资源，很遗憾。
技术人攻略：你理想中更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近期的打算是什么？
人生的路很长，我才 25 岁，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干什么。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我并没有选择，只是觉得做移动开发的大方向是我喜欢的。三年中一起创业朋友大部分都提前结束了，我们能坚持下来，并不是因为确定自己要什么，而只能确定不想要什么。把剩下的选择划掉，这就是我能做的。
小米刚开始做的时候，曾经找过我的 Leader，他曾在微软做 Windows Mobile 开发。我们仍然决定干自己的事，尽管现在看来，去小米在收入上会好很多，但是不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从人生体验的角度，如果我的人生只看到 25 年，显然这三年是一个失败路线，但如果把人生看到 50 年，这三年带来的成长和经历是很有趣的，或许可以让我在以后的岁月中少一些迷盲。在移动互联网这波浪潮来的时候，我尝试过了，也失败了，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别人的故事，幻想着自己做得成做不成。
之前的思维模式是一条道走到黑，我们运气比较好撞到投资，有的小伙伴直接撞到头破血流也没找到投资，只能散伙。创业焦虑的主要原因就在于选择太少，真正成功的人有N种活法，背水一战会有，但是赌性很大，绝大部分人会赌输。我想在接下来的一年中给自己更多一点选择的机会，这样能够离成功更近一点。
最近一年体会到了自由职业者的生活，如果我感觉自己应该换一种方式，也还能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到了 30 岁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在整个创业过程中，你需要尝试，不断地尝试，当再也尝试不动的时候，或许就该放弃了。认清自己的能力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哪天我不做 IT 了，还能干什么。我需要把自己人生的短板去补齐，除了技术以外，其它的人生功课也要补起来。
技术人攻略：创业这几年，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我这三年技术上有增长，心智上的成长更多。从非常单纯的程序员，变得能够去承担一些责任。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如何去面对困难，以及从多角度看待问题。创业对人的心态考验非常大，有时候你感觉自己在天上飞，像鸟一样，下一段时间你就迅速的掉到坑里面开始滚。在绝望的和希望之间的波动会非常大，很不稳定。你在开发一个版本的时候，在它真正上线之前，你不知道到底会有怎么样的一个回报给你。
Youtube 创始人写的书里，有一段我印象特别深刻：当时他兜里只有两块钱，下星期就要发工资，连跳楼都想过，最后还是找到一条出路。我们公司也遇到同样的情况，最后老大也想办法解决了。整个创业过程中，我从老大身上学到很多，最重要的就是承担问题的能力，他可以同时承担很多难以做到的事，而且合理安排它们。创业就是完成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一直在追寻可复制的成功，但一些著名的例子很难帮到我，他们的成功很难在我身上复制。我不太看那种关于创业的 XX 条经验，这些内容已经被别人精炼过了，而往往细枝末节才是更重要的。创业有太多不确定性，那种放之四海皆准的规律没有太多借鉴作用，短平快的大道理让人瞬间得到共鸣，但其实没用。
只要不是太差的人，天分和努力都不会差太多，人和人的差别更多还是在眼界上。我们创业的过程中曾经觉得没有机会的事情，别人在同样的情况下，就把它当成机会去做了，并且能够做成。这和创业者对市场的理解、所处的圈子都息息相关。去找一些方式去拓宽自己的眼界，增加自己的筹码，这才是最关键的。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