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是崔护,你可以不去踏青郊游,甚至你可以不去吟诵古典诗词,但美好一旦与你擦肩而过,你也会有和崔护一样的感怀,不过,你已经写不出一篇完整的文章了,只会在微博和朋友圈刷存在感,晒几张人面桃花的艳照,以阅后即焚的方式分享之,证明哥们的青春也燃烧过。
微时代,社交成就了许多,也摧毁了不少。比如相思,比如忏悔,比如内省,比如久别重逢一倾而尽的蓬勃情感。问过很多朋友,最深切的一次分别是什么?
他们答不出,纳闷怎么有那么多的缠绵悱恻,或者说只是亲情中生离死别。得到的答案越苍白,我就越羡慕唐人。
离别是他们生活中一次庄严的仪式,在山长水阔中,他们庄重地与家人与朋友与同僚甚至与陌生人说分手,在唐诗中,离别是一种魂魄的交错,是一种激荡的心绪,更是一种庄严的仪式。
唐时,渡头畔、酒肆中、驿馆里、劳劳亭上,都有依依惜别的身影,即使在寺庙、孤村与大漠,依旧上演着一出出精彩的别离故事。
纵览盛唐诗,几乎不见小儿女泪水磅礴的分别,几乎不见情人间的欲别还拥厮守缠绵的情景,这当然和盛唐人的胸襟和气度有关。
浪漫如李白,咏唱的全是挚友间的惺惺相惜。最有名气的数那首《送孟浩然之广陵》。在一个繁荣的年代,在一个繁茂的季节,又在一个繁华的地方,两个诗人分别了,然而,没有王勃那样的少年刚肠,没有王维那样的款款祈福,只有一览无余的愉悦,只有绵绵不绝的豪情。哪里是两个诗人之间的话别,这是两位资深驴友探路前的壮行。
金庸先生晚年修改《天龙八部》,重写张无忌与金毛狮王的生死诀别,他给出的理由是,而今懂了别离,早年这等文字如同蜻蜓点水,写不出人性的千折百回。可见,理解爱别离不容易。聪颖敏感的亲,一生中可能有许许多多的爱别离,他们可以在爱别离中参悟成长;而迟钝的菜鸟人生恐怕连一次像样的别离都不曾觉晓。
盛唐诗人李益以边塞诗闻名,也有一首小令般的《写情》:“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求欢不遂,就得了重度抑郁症,山河失色,明月减辉,有点你若生死相依我必不离不弃情感勒索的架势。
一个晚上没有尽欢,就可颠倒感情的乾坤,那么分开一年呢?诗人赵嘏有首《江楼感旧》:“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因为失去,才会定格美好。去年的月圆之夜,一起到高楼上赏月玩自拍,今年你却跟了一个高富帅跑了,只剩得屌丝我的悲催哀嚎。
刘禹锡的《柳枝词》:“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所谓人间别久不成悲,二十年过去了,依然离愁横亘胸中,我不惊诧那种“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宣誓,惊叹这种经过二十年后,依然不休不止的追寻。
分别久了,人的情感往往变得麻木不堪。最初是冰火相激,说是火,就是怀念过去的种种美好,说是冰,就是吞咽离开后的孤单。后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折磨沉了下去,仅在心底沉淀一种情结。世情欢爱,莫不如此。一个人如果用心长久的思念过,那么思念也会成为一种强大的力量。寂寞不好吗,人可以从寂寞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开始沉静下来,反思自个,继续前行。
崔护进士中第后,当时还没有陌陌这样的神器,他只好趁着春风得意,郊外闲逛期待邂逅因缘,崔护当时年少,等待组织部提拔,他是有资格风花雪月的,遂成了一段鸟朦胧月朦胧的柏拉图恋爱。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道出了一段情感公案:美好的事物往往稍纵即逝,如果你不知惜福,回头追忆,只有深深的叹息。念念不忘年少的感情,究其根本是忘不了那段青春的热情。因为,那段青春毕竟和伊人联系在一起的呀,如果没有他或她,纵然青春妖娆,也是苍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