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创业者里,峰哥一起吃饭最多的是两个人,王兴和戴志康。他们是两个种类的典型。
戴志康草根出身。上东北一个破大学,还没毕成业。鄙视老师,鄙视同学,鄙视学校,鄙视规则。一个人在破民房里折腾一个破论坛软件,美国也没这种东西。就一次创业,被周鸿祎投资,被红杉投资,再 5000 万美金卖给腾讯。
王兴根红苗正。清华毕业,留洋美国。硕士毕业后回国创业。从校内、海内、饭否、到美团。做的都是最新潮的东西,与硅谷接轨。说话字正腔圆,长得面如珠玉。一次次创业,一次次倒下,屡败屡战。现在这第四次看起来最靠谱。
每一次我想起这两家伙,就对一个道理多一分笃定:这个世界没什么统一的标准,只有不同的本色。地球是圆的,东西南北都是相对的。坚持做自己。
虽然诸多不同,但他俩有同一个特点:真。就这一点,比绝大部分我见过的互联网创业者的纯度都高。
戴志康的真,带着点无所谓、率性、草根味,甚至有点“痞”。今天单说王兴。他的真在于 follow my heart。跟从内心选择方向。更在于 follow my own rules。尽量用自己的规则做事,用自己的腔调说话。不世俗。不讨好。你可以认为是独立,也可以认为是自由。
我们认识是谢文介绍。但第一次单独吃饭,是王兴请峰哥。那时他要做饭否,给我讲 Twitter,问我这个媒体人怎么看。我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这不妨碍王兴用他的方法论来从一个小白的简单反应里得到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他认真的听。
08、09 那两年王兴比较焦躁。可能因为海内做得不好。有一天在五道口的嘉禾一品喝粥。我们就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他忽然把目光从窗外放到我身上说:我觉得自己很焦躁,但你状态好,很安静。我当时说:这是个好现象哦,你能观照到自己的心境。
冬天聚会,有两次都对王兴脑袋上的装束好奇。一次是带个头箍。象领圈一样的东西,把脑袋围了一圈,但留了个头顶漏在外面。一次是头巾,就是一块布,把脑袋包起来。我每次都问你这是啥玩意儿。王兴从未显得不自在。你管我呢。
有次跟戴志康聊到王兴。他给我讲了个故事。
一群创业者在海南聚会,游艇开到海中,完事后说大家可以游泳。众人都在犹豫,没带泳裤,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只听扑通一声,循声望去,王兴已跳入水中。众人不免一笑。
这是典型的王兴。时时观照自己,听从本心。我觉得这是他能屡次预见到即将爆发的互联网业务的原因。离自己近即是离用户近。不过这也可能是几次都未大成的原因,本色如初,相对这个扭曲环境就显另类。
2010 年初开始做美团。王兴建议我关注下团购这个模式。我们在建国门的俏怡庐吃饭。据说这是美团上线第二天王兴自己去扫街的餐厅。之后我写了篇《王兴求生》。写文章时我问他一个竞争对手和行业的数据。他居然说:“这个问题不该我来回答”。
我当时就恼火。是你要我关注这个业务啊,况且我还在写美团,帮你宣传。你居然给老子“公事公办”。不过转念一想。这不就是王兴吗。就这德性。哈哈。
当时我在腾讯。扛了拉微博的指标。去拉王兴来注册。他的回答干净利落:no。相当“不给面子”。我跟他说这里“有趣”。他却反问:跟饭否和新浪微博有什么不一样。完全一副不进油盐的嘴脸。
其实他完全可以敷衍。像很多人一样,来注册一下,帮我完成 KPI,发一条微博,然后永远消失。可这人就是轴啊。
但这样的人峰哥才喜欢。不装,明着来。
他这个人不够本土,会“吃亏”,王兴自己也知道。饭否被关半年后,我问他还能否重开,他就说:“关键取决于我能如何改变自己”。
王兴当然在不断改变自己。但我期望是朝着外圆内方的方向。道家说的:外化,内不化。儒家说的:从心所欲,但不逾矩。佛家说的:做事,但不动心。
很多创业者因为背负大的压力,为了数据上的或者世俗的成功而把自己扭曲了,牺牲掉了。我觉得这相当不值。评价一个人,得首先看他是否正直、诚恳,近于本性、真心。其它都是次要的。
09 年我一个人做云科技博客。王兴是忠实读者,时常提意见。有一次说:现在你每天更新十来条,多了就不看了,每天四五条就好。
2010 年我停止做云科技,去腾讯上班。王兴很惋惜的说:太可惜了,再考虑下。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别客气。
后来有个投资人要做中文版的 Techcrunch。王兴建议他来找我。但我拒绝了。原因是“创业得拼命,我想过慢生活”。
2012 年靠近春节忽然接到王兴电话要一起吃晚饭。我就说每天晚饭后我要去爬山。一起吧。他就跟着我去北京近郊抹黑爬了趟山。
2010 年初 Facebook 在二级市场估值 200 亿美金,我们讨论该不该买。王兴的逻辑是:FB 跟百度的年收入都是 6 亿,百度值 200 亿,FB 会连百度都不如吗?FB 跟 qq 干的是一个事情,qq 值 400 亿,FB 连 qq 都不如?所以答案是“买”。
有一次问王兴:创业还会火吗?
答:IPO 多了,有钱人做天使就多,大公司中层就多,创业也就多。这是一定的。
我又问:创业机会也真的多吗?
答:移动网络+生命科学+环保+泛科技,只会多,不会少。
再问:科技越发达,人类就越临近灭亡?
答:是可能。
问:那你还坚持在科技行业里创业的原因是,这个趋势是个人无力阻挡的,那就不如跳进去感受它。
答:对头。
我想,再过 10 年 20 年,回过头来看看王兴这些人,他们被互联网、被创业大潮改变了什么,如何改变了。会真正的有趣,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