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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维
编者按/一个曾经登上福布斯中文版封面的青年才俊，一个曾经慧眼看到产业机遇的投资人，一个曾经干掉“世界第一”的中国企业，最终，在“内部人”的投创纠纷中，奄奄一息。
这就是曾经中国最大的两轮平衡车企业易步公司如今的命运。内部人的攻伐争斗，缘于五年前公司技术团队负责人周伟一次未果的“驱赶”公司投资人吴细龙的行动。技术团队未能获得控股权后，他们相继出走成立了另一家公司。由此，一场旷日持久的攻伐争斗拉开序幕，至今未歇。
五年之间，产业格局变换，竞争态势斗转星移。这决定了这一场代价巨大的内斗没有胜利者。如今，昔日诱人的前景已经不为双方关注。投资人关心自身如何能够最大止损，而出走的技术团队，则关心自己如何才能从这场攻伐引发的麻烦中脱身。
一线调查
五年攻伐涉刑责，中国最大平衡车企兵变“致命”
曾经的中国最大的两轮平衡车生产企业东莞易步机器人公司（下称“易步公司”），在快速干掉全球第一大平衡车企业后，陷入了一场“兵变之中”。
易步公司的技术团队在公司好景在望时，期望拿到控股地位，遭资方否决，技术团队遂另找一家投资方“另立门户”并带走了研发、技术及营销团队。双方自此陷入你死我活之战。这场争斗的精彩程度，几乎不亚于一部谍战剧。 这一战，历时 5 年之久，今年 7 月，双方终于相约在“深圳谈判”。
“我最多只能出 500 万元，吴总不能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是 6000 万元。”深圳乐行天下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乐行天下”）董事长、总经理周伟 7 月 25 日在深圳博物馆茶楼内，对中间人说，吴总要价太高了。吴总名叫吴细龙，是易步公司的董事长。
周伟试图出 500 万元，平息一个事端。他曾是《福布斯》杂志中文版的封面人物。
但是中间人告知周伟：“这是刑事责任，不是钱的问题。”为缓解谈话氛围，中间人立即补上一句：我也只是带个话，希望你们好好处理，毕竟大家都是朋友。
目前，此案的最后一个核心证据源代码比对已经锁定。据易步公司董事长吴细龙 11 月 18 日提供的信息，相关方面委托独立第三方，将委托方从乐行天下公司提取的源代码，与易步公司的源代码比对，结果显示，乐行天下与易步公司的核心源代码有多个目录名称相同，表明双方源文件具有一定关联性，且乐行天下的源代码中有部分函数代码，与易步公司的源代码存在相同或实质性相似。这些函数的大部分源自易步公司程序控制硬件对象的底层函数。
为稳妥起见，该鉴定机构还另将非该委托方途径提供的两家公司的源代码做了对比，结论与上述结果相同。
11 月 30 日及 12 月 1 日，周伟一直未接听《中国经营报》记者拨打的手机，也未回复有关确认吴细龙方的指控及指责是否属实的短信。周伟团队中的其他几位成员，也未对此做出评价。
此案 5 年难定案的背后，凸显了中国正在全面崛起的机器人产业面临的知识产权保护困境。
令人遗憾的是，在五年纠纷之后，双方均已错过良机，更不复当年在平衡车领域的霸主地位。而纠纷仍未得到有效解决。
吴周会谈
2017 年 7 月 22 日，周伟终于同意与吴细龙见面了，而且是周伟主动提出的。
周伟系易步公司原总经理，吴细龙是该公司董事长，也是主要投资人和控股股东。双方曾在 2012 年争夺易步公司控制权，后周伟去职另行创业，易步公司的研发、技术及营销团队成员此后相继去职，去向为周伟的创业公司。吴细龙随即向警方报案，警方最终在 2016 年 2 月 16 日，在获得一组关键证据后立案。
明争暗斗 5 年之后，在距离东莞不远的深圳，双方决定来一次 5 年以内的首次“会晤”。
不过，吴细龙依旧拒绝直接见面。吴细龙决定，选择一个自己高度信任的、也能被周伟信任的中间人，代替自己与周伟见面。
本次会见前 2 天，吴细龙团队在宾馆内，详细研究了本次会见的各种可能，并根据周伟的个性及行为特征，就其可能出哪些牌、怎么出等，做了各种推演，最终，确立了基本原则和方向、攻防主线、主要步骤等细化性内容。简而言之，就是确立了“作战方案”。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吴细龙说：“他们是做软件的，做事有战略有步骤，更有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的操作步骤和分工，以及按时间节点细化到每个人头上的责任及目标，上一次他们‘兵变’的时候，已经领教过了。”
吴细龙说，临见面的前一天，周伟回电，因为有事走不了，时间上来不及，吴细龙的代理人需要到深圳跟他见面。
周伟指定的见面地点在深圳市博物馆。为避免堵车误事，中间人及随从在 7 月 25 日中午，驱车前往深圳。谈判开始，据参与谈判的人士回忆，谈判一共有 3 个人，即周伟、吴指派的中间人，以及中间人的随从。
互摸底牌
知情人士向《中国经营报》记者描述并经记者证实的情况显示，周伟在谈判中开篇即表达了“当初率队出走，也是万不得已，因为吴细龙最初承诺的投资款并没有到位，且发展理念分歧太大”的意思。
吴指派的“中间人”则并未直接针对周伟的说法做出回应，而是带来了吴细龙的主要意思：第一，周伟等人在与易步公司的冲突中，犯的是刑事责任，刑责是没有追诉时间限制的；第二，公安机关已经立案；第三，按《刑法》相关条款，周伟等人将面临 3 年至 7 年的有期徒刑，主犯从重。
同时，中间人还带来了吴细龙最重要的一句话：吴细龙目前已经掌握了周伟等人组织、谋划，最终实施了对易步公司侵犯致使该公司业务全面坍塌的核心证据，并已经提交给了警方。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周伟对此回答：立案不代表有罪，是否有罪需要法院判决才能确定，公安机关对此只是立案后的例行调查而已。“我们也向公安机关提交了相关证据。”周伟说。
周伟表示，这事都过去好多年了，现在来看，当时人年轻，是有冲动的地方，对吴总也造成了一些伤害，尽管这些伤害主要是心灵上的，但他本人愿意对吴总做出一些补偿。补偿金额为 500 万元。
中间人乘胜追击，称其听吴细龙讲，周伟在 2012 年率队离开易步公司时，不只是带走了易步公司的所有研发成果及知识产权，还带走了刚研发出来的主要新产品 M2。更令吴细龙无法接受的是，周伟等人还在离开时，将易步公司服务器上的所有内容删除，导致易步公司立即瘫痪，无法再向平衡车中写入程序，无法继续生产产品。
周伟立即否认了有关清空服务器的事宜。他说，这可能是吴细龙自己删的，然后栽到他头上，这个“（黑）锅”可不能背。
中间人跟进一句，易步公司之前一年销售过亿元，产品行销几十个国家，经此折腾，销售量立即归零，市场、客户尽失，仅一年的损失就是几千万元。
周伟知道这是要价，遂回道：“他吴总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一张口就是要 6000 万元，我哪来那么多钱？”
吴细龙的中间人对《中国经营报》记者称，茶室中 3 人，各带 2 台手机，双方都无法确认对方是否在用手机录音，因此，各自的言语中，都尽量不授人以柄。譬如中间人绝对不可能明确提吴细龙的要价，一旦主动提数字，就可能被对方录音后报案，列为敲诈勒索证据；周伟则回避或否认中间人转述的吴细龙的所有指责，因为一旦认账，就可能成为进一步锁定相关罪责的证据。
2 天后的 7 月 26 日，双方在深圳机场再谈，这一次之所以选在机场谈，是因为这位湖南籍的中间人，要乘飞机离开。《中国经营报》记者获知，这场会谈没有形成成果。
事端缘起
一场杀机暗藏的谈判，发端要回溯到 5 年甚至更早以前。
华中理工大学毕业的周伟及其团队，2008 年在武汉与一位林姓投资人合作，这家武汉公司资金消耗完后，找到深圳一家公司老板吴细龙再投资。武汉公司与深圳这家公司合资成立了易步公司，周伟及其团队主导了易步公司的研发、技术、营销及市场等业务。2 年后，周伟及其团队成员要求控股易步公司，吴细龙不同意，于是周伟及其团队成员出走。
吴细龙向警方的报案材料称，周伟及其团队成员在出走时，带走了 20 多位核心员工，一是违反双方签署的竞业禁止条款及保密协议，二是对方在走时毁掉了服务器上的所有技术文件，导致当时国内最大的智能平衡车企业易步公司立即瘫痪。
不过，周伟等人否认销毁了服务器上的文件，指称是吴细龙阵营自己毁掉的。
2017 年 7 月，至少 4 位原易步公司随队出走的员工对《中国经营报》记者称，2012 年 11 月 5 日上午，李斌（化名）被叫到易步公司总经理周伟的办公室谈话，这场谈话很简短，但事情却不简单。
谈话内容是，因为与投资方及控股大股东吴细龙有分歧，公司的研发、技术、市场营销等团队定于 11 月 5 日整体出走，搬到一小时车程外的深圳市区，目前这三块业务的核心团队已经找到了新的投资方，且已经另注册成立了公司。
工商注册档案显示，周伟等人在 2012 年 11 月 4 日注册了深圳哈维科技有限公司，2013 年 7 月 1 日更名为深圳乐行天下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乐行公司”）。出走团队在外注册公司获批，与出走时间只相差一天。
但这并不意味着出走团队中大部分人对此均知情。
“我们之前也一点不知道。2012 年 11 月 5 日那天上午，周伟和武汉过来的其他几个管理层人员逐一跟大家谈话，谈话的内容很简单，公司的研发、技术、市场营销等团队全部要走。”4 位原易步公司出走到乐行天下的员工 7 月 27 日前后分别对《中国经营报》记者称，这几个部门全部走了，只有跟着走。
对于智能类产品或机器人产品，一旦没有控制软件支撑，就像人没有大脑一样，只是一堆废铁。对机器人公司来说，一旦研发、技术、市场营销等关键环节全部离职，就意味着这家公司肯定要垮掉，所以“大家也就跟着走了”。
几位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的前易步公司员工称，他们各自所在的部门，接到的指令是将手里未完成的工作及对应的工作件或研发产品等，一并装车带走。吴细龙则称，易步公司已经研发成型的二代产品 M2 样机，也被出走团队带走。
记者了解到，董事长吴细龙知情后，返回公司总部，不批准离职，但无济于事。同时，其中几位主要人员在离职前，还从行政部门“借”走了保密协议及有竞业禁止（记者注：限制并禁止员工在离职后从事与本单位竞争的业务）条款的文本。
出走的目的地，是距离东莞 1 个多小时车程的深圳市区。
这些离职人员抵达深圳市区后，先在宾馆住了 2 天，随后才进入新租赁的宿舍。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的 4 位从易步到乐行天下的工作人员中，分别涉及某几个研发及技术的关键岗位。这 4 位工作人员承认，他们在离开易步时，被要求带走即将完成的 M2 的所有资料及相关物料，用车装走，运到深圳，且“到了那边，还是跟以前一样，做手里正在做的项目和工作，只是需要根据领导要求，对项目做一些改动”。
大致 10 个月后，以周伟等几位离职核心成员为主的乐行天下公司推出第一款产品 R1。吴细龙指称 R1 其实就是易步的第二代产品 M2 的修改版。
任务清单
在此后近 4 年的时间中，因为缺乏核心证据或具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警方也未对此案予以立案。直到 2016 年 2 月 16 日，东莞市公安局对此予以立案。立案通知书称，“东莞易步机器人有限公司被侵犯商业秘密一案，我局认为有犯罪行为发生，属我局管辖，先告知你已刑事案件侦查。”
《中国经营报》记者经多方了解并获得相关材料显示，2012 年 11 月 4 日，周伟可能通过相关途径向郭盖华、陈志发、闫学凯、李一鹏、徐成等人发出指令，要求按时间执行并随时反馈执行结果。
这实际上是一份指向 2012 年 11 月 4 日前后几天，易步公司部分人员出走时的“任务清单”。
相关材料显示，16 项任务分为防守和进攻两类，防守包括外观申请专利；代码周一回去处理；清除办公室所有 YB 相关信息及文档属性，专人负责检查；M2 改为 R1；二代测试车带回家；尽快重做一套治具记者注：协助控制位置或动作（或两者）的一种工具，待做好后把带来的治具扔掉；带过来的东西，暂时不需要的，收起来，需要的东西尽快下单，自己购买；机械上要尽快优化，争取两周内与目前有较大的变动。
进攻包括：删除资料，不交接；新日（记者注：易步的合作企业）方面的压力；个别代理商尽早退货；告知代理商 YB 近期情况；售后摔人，伤势严重，5 台；串通二期尽快催款；对各大供应商透露消息，管理团队、技术团队已经离职，将做新的产品，近期公司跟吴总联系；财务做详细的财务报表，分发给投资人。
另两项任务，没有列入上述两类，分别为“通过小吴和林（记者注：周伟等人此前在武汉的合作者姓林）施加回购压力”，以及新公司注册。
《中国经营报》记者获得的另外一些材料则显示，一些指令还有明确的时间表、具体的对应人员和任务：
如郭盖华、闫学凯分到的任务是，11 月 5 日至 7 日，新选择专利代理商；11 月 5 日，注意安全；11 月 5 日至 6 日，工作由郭负责，检查监督由闫负责。其中郭盖华“以拖延为主，为防守争取时间，减小近期压力”； 闫学凯不要讲太多针对吴总的话，从对代理商好的方向去讲。
陈志发 11 月 5 日至 12 日的任务是，安排不同时间从不同地区发出事故报告。但随即补了一句，此手法“可用可不用，起不了太大作用”。
周伟 11 月 6 日至 7 日的任务是，“安排好话术，由周文明负责。”周伟 11 月 7 日的任务是，安排赵秀丽初步做出来，在深加工后发出。
同时，相关材料还显示：“无论做什么，不要太针对吴总，不要太显露是我们做的，为我们防守争取时间，请切记！！”
闫学凯 11 月 4 日收到上述指令后，回复“建议大家把这个文件下载后加密，然后将此信息彻底删除！”
李一鹏 11 月 5 日回复，“收到，已删除存根。”
记者了解和相关材料中显示的情况，是否属实？
11 月 30 日，12 月 1 日，周伟未接听《中国经营报》记者拨打的电话，也未回复有关要求确认吴细龙方的指控或指责是否属实的短信。
该团队中的陈志发、李一鹏接听了手机，但拒绝对 2011 年 11 月 4 日前后，在易步公司发生的事做出评价。李一鹏说，“没有获得授权，需要向领导请示，”但截至本报记者发稿时止，未做回复。
陈志发则称，对此事“不知情。”《中国经营报》记者追问，作为前述事件参与者与经历者，何以不知情？陈志发补充道：“是对之前李一鹏说要给你回复的事，不知情。”
李一鹏 11 月 30 日称，“大学生创业不容易，希望媒体能多理解。”
该团队中的闫学海手机关机，其微信圈信息显示，目前其在美国。郭盖华未接听手机。
封面人物
上述指令所涉及到的主要人物，在原易步公司的职务职位分别为，周伟，总经理；盖兄，郭盖华，研发总监；闫学凯，销售总监；陈志发，营销总监；李一鹏，硬件工程师。
周伟曾是《福布斯》杂志中文版的封面人物。
他登上该杂志封面人物的时间是 2015 年 3 月。这一期该杂志的主题是：《定义未来：福布斯 2015 年中国 30 位 30 岁以下创业者》。
该杂志网站上目前仍保留有周伟的名单，因按姓氏笔画排序，当时 29 岁的深圳乐行天下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周伟，列该名单最后一位。目前该杂志网站已删除了《乐行天下周伟：颠覆个人交通场景》一文，不过，其他门户网站目前仍保留了当时转载的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称，“今年才 29 岁的乐行创始人、CEO 周伟，看起来像个 30 多岁的 IT 工程师，并不是常人想象中那种以酷和特立独行著称的年轻创业者。他面容端正严谨，就像主流电视频道播放的正剧里的角色。虽然比较愿意提供观点而不是说点故事，但这不等于他惜言如金，他说起机器人产业，说起乐行未来所希望颠覆的生活场景，眼里会发出光来；但一聊到成长经历和个人创业史便一笔带过。或许，这个阶段的他，对于成为一个被观察、被解读的对象还是感到有点不适应。”
这家杂志的记者留意到了周伟对创业经历的回避，但没有进一步挖掘。
该文章称，2007 年，还在华中科技大学读大三的周伟参加了中国机器人大赛并获得一等奖，随后与在大赛中认识的其他 5 名好友，建立了一个专门开发工业机器人的团队。2012 年，周伟和他的小伙伴们创立乐行天下；2013 年 1 月，乐行完成了天使轮融资；2013 年秋，第一部乐行平衡车下线；2014 年 12 月 5 日，成立 2 年、产品上市仅 12 个月的乐行宣布完成 1 亿元的 B 轮融资。
吴细龙称，周伟在创立乐行天下前，是易步的总经理，其在易步公司的作为，与其身为福布斯封面人物的形象，形成巨大反差。
吴细龙在过去 5 年来，在向出走团队维权的过程中，将乐行天下的 R1 买回，送给某司法鉴定所，让其鉴定该产品的软件与易步产品的差别，鉴定结果是，“委托人提交鉴定的B程序中存在与A相同或相似的函数及相同的常量。其中，B程序至少存在与A方 M1 程序相同（或相似）的函数 16 个，相同常量 8 个。”
此外，“B程序至少存在与A方 M2 程序相同（或相似）的函数 65 个，相同常量 9 个，且这些函数和常量在A软件 M1、M2 中为自定义导函数和核心函数等重要参数，在A软件中被多个文件和程序调用。”
另一项司法鉴定显示，双方产品 SCH 电路原理图具有“实质同一性”。
此前，此案尚缺最后一个核心证据环节：源代码对比。不过，接受《中国经营报》记者采访的几位原易步公司出走员工称，源代码要想全部改写，基本不太可能，因为工程量太大。不过易步公司仍然主张，警方在核对易步公司和乐行天下的源代码时，应以乐行天下刚推出时的 R1 的源代码为准，因为此后几年，对方可能对源代码做较大改动。
两败俱伤
7 月 25 日，周伟在与吴细龙的中间人会见时，称“这些年没赚什么钱”。
是否真的没赚钱？
吴细龙向《中国经营报》记者确认，根据成本测算，乐行天下的确赚钱不多，原因在于，乐行天下公司成立大致 10 个月后，推出产品 R1，终端售价只有 9980 元，售价只有易步同类产品价格的 59%。此价格一出，易步公司售价为 1.68 万元的 M1 及 M2 在市场上立即寿终正寝。
易步公司的 M1 和 M2 每台成本价区域，大致为 9980 元。也就是说，乐行天下在产品定价上，一步将死了易步公司。
这个结果，跟此前易步公司一步将死全球平衡车首发者美国 Segway（汉译“赛格威”）一样。赛格威的产品体型大，轮子大，售价高达每台 8 万元。跟进研发的易步公司的 M1 体积远比赛格威小巧，性能过硬，如行驶 20 公里及可载人爬 40 度陡坡等，价格却只有赛格威的 21%，所以易步 M1 一面世，赛格威就基本寿终正寝了。
M1 当时不只是在国内旺销，还随即打开海外 100 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市场。
M1 平衡车的畅销随即引来一批风险投资频繁与易步商谈投资或入股等事宜，易步的技术团队与投资人吴细龙的冲突就此引爆：吴细龙及其企业只能生产精密器件，但却靠前期投资持有易步的最大股权；周伟等人持有平衡车控制研发及技术，在看到巨大市场前景时却未能直接在易步持股，间接持股比例也很低。
吴细龙直接持有易步公司 70.56% 的股权，武汉若比特机器人有限公司（下称“若比特”）持有易步 17.64% 的股权。若比特注册资本为 200 万元，周伟持股 16.9%，陈志发持股 11%，闫学凯、郭盖华、李一鹏分别持股 9.1%。
周伟等人在双方爆发冲突前，曾向吴细龙提出一个“回购股权”方案，即吴细龙让出控股权，从武汉若比特过来的周伟等研发团队变为直接持有易步 70% 以上的股权，吴细龙退为小股东。吴细龙认为自己持续往此项目中投入了几千万元，还没有看到收益，公司控制权就被技术团队夺走，因此拒绝同意此方案。
2012 年 10 月 4 日，也就是前述证据中的关键指令发送日，周伟等人注册了深圳乐行天下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资本 1204 万元，其中周伟持股 18.38%，郭盖华持股 7.59%，闫学凯、陈志发、李一鹏分别持股 6.65%，杨华君持股 5.42%，徐成持股 4.6%，王京兰持股 1.8%，潘国璋持股 0.72%。网秦公司此前是该公司风投股东之一，现该公司的其余三家法人股东分别是成都五岳天下银科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持股 17.4%，苏州天图兴苏股权投资中心（有限合伙）持股 13.99%，天津点睛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持股 10.11%。
在乐行天下的股权结构中，技术团队等个人的持股约 59%，创投及私募投资的持股只占 41%。
该技术团队通过另立山头，实现了技术团队控股的目标。但是，局部战场的胜利，并不是决胜。在吴细龙尚未能通过司法途径反击成功前，两家公司很快就被“后来者”干掉了。
此后的市场发展，并不如乐行天下预期的那样理想。
尽管深圳、东莞电子制造业在局部领域内能快速领先全球，但此地的仿制能力也达到世界级水平——任何一家企业只要研发出一款有竞争力的智能创新产品，当地一些克隆硬件和软件的专业公司，最快能在几天内，通过集成电路脚电压检测，就能倒推出磨掉型号的芯片，然后快速仿制出电路板；软件公司则能通过快速反编译，以及设计相同功能的软件模块，把原软件中的核心模块“包裹起来”或替换掉。
然后，软件公司专门卖克隆软件，各硬件生产厂商买来此软件，再从市场上集纳一批零部件组装起来，写入此智能控制软件，就成了机器人产品或智能机器人产品了。在此模式下，工厂无需任何研发成本，而真正搞研发的企业，几百万或几千万投进去，成本摊销会导致其售价无法与克隆企业竞争，最终陷入困境。
《中国经营报》记者了解到，小米科技有限公司此前曾想入股易步公司，遭拒后转身投了另一家平衡车的后起之秀，通过调减部分性能指标，将售价做到了 1999 元，在小米品牌的强大号召力下，迅速夺走了平衡车领导者地位。
目前深圳和东莞的其他平衡车企业，基本都转型生产儿童玩具型的智能“扭扭车”，其中一些企业每年能出口价值几亿元的扭扭车。
一场“兵变”过后，江山却早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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